很久之前看过这本书,多年之后拿到新书,厚厚的部头让人望而生畏,四五十万字,洋洋洒洒,不敢开始,因为我知道一旦打开,我就必须得读完,而每每读大部头小说都会耗费自己很多的心神,好在如果是自己喜欢的题材、喜欢的作者、喜欢的文字,那就是一种不舍得读完的情感。这本书就是。我不是冲着茅盾文学奖买书的,我也不是冲着披着宗教的外衣因好奇而读书的,单纯地冲着几年前看过到现在居然一个任务一个故事都不记得,重新打开,沉浸……
霍达其实是用类似于电视剧的写作方式给我们呈现了一幕幕人生百态,因玉而起,因玉而亡,一集集情感细腻,情节不算跌宕起伏,宗教不过是个外衣,说到底内在还是人的情感痴迷。无论是痴迷于物还是痴迷于人,有一个值得我们去痴迷的念想,人便不枉此生。
韩子奇。跟随朝奉者来到北京,来到奇珍斋。一见到玉,便迈不动脚步了,便将搁浅到玉的痴迷里。要问韩子奇的信仰是什么,他的信仰大概不是回回们的信仰,而是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玉。跟随师傅三年磨一玉,师傅“无常”,投靠敌门,继续三年磨一玉,只为还债、只为信仰。三年后,两手空空回到奇珍斋,娶妻生子、复兴梁门。师傅迂腐,不知变通,守着磨玉的手艺,最后固执地躺倒在《郑和下下洋》的波澜壮阔里,一生清贫,只重手艺,不懂商道。韩子奇不同,会手艺,也会经常。在蒲老板手下的三年里,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学会了很多经商之道和一些外语,这给自己以后的复兴之路做了很好的铺垫。经商多年,除了振兴梁门,也把自己心仪的“博雅”宅购置于自己手中,收集了很多价值连城的美玉,甚至在自己的家中办了一场震惊北京文物圈的“玉展”。后来,战争爆发,他携玉跟随亨特漂洋过海去到伦敦避难,岂料伦敦也惨遭战争的荼毒,幸好自己将心爱之物保存完好。可是,在得知家破人亡后和梁璧玉的妹妹陷入乱世情缘,做了苦命鸳鸯。命运使然,终将让这个爱玉如痴的人坠入情感的囹圄。归国后,自己的头便没有再抬起来。一是因为自己在圈内已无“玉王”之威,二是因为自己和梁璧玉之间有了嫌隙。正如玉上的污点,抹不去擦不掉。他爱自己与梁冰玉的女儿,大力培养,视如掌上碧玉,但是却与命运多舛的女儿告别,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在红卫兵的破坏与残害下,戚戚然与自己的心爱之物告别;再没有了一切念想之后,与这个人间告别。韩子奇的人生并不完满。其实,无论是姐姐梁璧玉,还是妹妹梁冰玉,他与她们之间并不存在深切的爱情。一个是为了报恩而娶了可以帮他操持家庭的璧玉,一个是在乱世里寻找慰藉而结合的冰玉。他并没有经历深刻的爱情。他只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情感的漩涡。
韩新月。到最后一刻才明白自己的身世,才明白为什么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妈妈始终跟自己有一层捅不破的隔膜,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无理由地偏爱自己而忍受着妈妈的奚落。到了,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更大的遗憾是自己的心脏病让自己断送了一段美好的爱情。上大学的第一天与老师楚雁潮一见钟情,两个人却将感情藏之又藏。站在老师门前听琴声,她喜欢与他在一起,他们的爱情是单纯的、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楚雁潮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爱。直到新月病倒,自己的心迹才表明。而大学班长郑晓京对他的警告、新月母亲的棒打鸳鸯,更是坚定了他爱她的心。有人说其实这本书就是一本言情小说。要说是言情小说,那只能是楚雁潮和韩新月之间含蓄美好的爱情。新月走后,就像《梁祝》里凄美的爱情一样,楚雁潮丢失了自己灵魂的一半,多年之后,与梁冰玉擦身而过,他也在旁若无人地拉着《梁祝》,因为新月爱听。看过那么多爱情故事,或奇绝、或凄惨、或轰轰烈烈、或静水深流,霍达笔下的爱情至纯至净,她将两人的心迹、心境描写得异常细腻。什么阶级出身啊、宗教隔阂啊、家人劝阻啊,这些旁枝末节都是他们爱情路上的点缀。作为读者,为新月的英年早逝惋惜,为楚雁潮的失去叹息,为他们纯洁的爱情痛心。
之所以说这是一部伟大的小说,应该说霍达为我们书写了一个个有着鲜活性格的人物。说到底,哪一个文学作品不是在讲人呢?!梁璧玉,爱情的牺牲品、忠诚的教徒,恪守着做人的本分,或许是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让她狠心拆散儿子天星的爱情,狠心拆散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有点强势,有点不近人情。梁冰玉,受了学生时代的爱情挫折,逃到国外,拒绝了奥利弗的追求,却投入了韩子奇的怀抱,韩子奇对于他来说亦父亦兄,通常像韩子奇这种人,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最终自己被迫与爱情和女儿诀别,再回来时,人间最爱的两个人已与她天人两隔,让人唏嘘不已。不得不提姑妈这个人物,乞讨至“博雅”宅后一辈子就交付到这家人的喜怒哀乐里了,她目睹了这个家庭的荣耀,也见证了这个家庭的破裂,最终在新月的逼问下,溘然长逝,功劳苦劳都给这个女人,这个失去丈夫儿子的苦命女人。
其实,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很善良,并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有的只是爱,有的只是因爱生恨,可是,即使是恨,他们也没有伤害别人,伤害的是自己人。作者在后记里也坦言:
我笔下的主要人物,既是人间曾经有过的,也是我所憧憬的。我觉得人生在世应该做那样的人,即使一生中全是悲剧,悲剧,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毕竟完成了并非人人都能完成的对自己的心灵的冶炼过程,他毕竟经历了并非人人都能经历的高尚、纯净的意境。人应该是这样的大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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