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笃笃笃！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在黑夜里响起。赵春着实吓了一跳，立即打开所有的灯，灯光幽白幽白地钻进每个黑暗的角落。赵春惊慌失措地来回对着落地窗张望，脸色越变越白，最后只听见自己喘气和心跳的声音。

“谁！"“谁!"赵春颤抖的声音消失在黑夜里，偶尔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如同一个在夜间哭泣，悲嚎的鬼魅。外面一片漆黑，仿佛被谁整个拎起，扔进墨缸里泡过，越发黑得出奇。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赵春趔趔趄趄地把所有的门窗锁死，拉上窗帘，又挪过桌子顶在门上，如一只刚从狼爪中逃生的羔羊般跑回卧室，一层层地给自己盖被子，直到额头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身子还是抖个不停，眼睛死死地盯着门，仿佛连眨一眨都不会了。

第二天，赵春满脸病容，魂不守舍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办公室，刚冲好的咖啡从手中掉落，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特大新闻，特大喜讯，姓张的狗东西死了！连捅三刀，混蛋！应多补两刀。桃子一冲进来就恶狠狠地说着，这才意识到赵春苍白的脸和撒满地的咖啡和杯子碎片。

"你没事吧？春儿，病了吗？"桃子关切地问。

赵春边蹲下拾起破碎的杯子边颤颤地说，“没事。

"你干什么，想死吗？"桃子一把抓过赵春划破的手指。

赵春低头一看，天哪，又手食指居然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像冬眠的泉眼一样冒出，嘿！竟然不知道疼。血顺着手指滴在夹着咖啡的碎片上，那些鲜红的血变成了黑色，犹如张大天的血，对，是张大天的血，张大天的血就是这样的黑色。昨晚，她亲手把那把尖锐的刀插进了张大天的身体里，然后她看见黑色的血如染布一样浸满了张大天的白衬衣几秒钟后，他就如一条死鱼一样在地板上抖动。

“春儿，一切都好了。以后没人再伤害你了。”桃子低着头赵春包扎伤口，披肩长发垂下，把脸遮住了，看不到任何表情。

“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

是小李的声音。

赵春和桃子看见小李被几个警察拽着，其中一个方脸的高个子粗着嗓门道，“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我们怀疑你杀了张大天。"赵春慌乱地望着他们，嘴巴蠕动了几下，没有任何声音，脸越发白得吓人。桃子的嘴角勾出一小道弧度，眼睛瓢了一眼，像看戏一样又继续替赵春包扎伤口。

“春儿，明天就是我哥的祭日了，我想同你一起去拜祭一下大哥。"桃子一双悲恸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赵春，赵春已是泪流满面。赵春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突然觉得肚子痛，急忙打了一通电话给丈夫蔡贤。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丈夫出了车祸的消息，孩子也是在那一像泪水一样流走了，没有任何痕迹，就像阳光把冰雪融掉一样，如秋风扫落叶般。一个晚上，赵春同时失去了两个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人，她的世界黑了，从此没有了阳光。后来，在一次张大天酒醉，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丈夫急着回家看自己，特意加大了油门，却没料到张大天在丈夫的车子里动了手脚，车祸就这样发生了，自从知道真相后，报仇，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半个月后，小李被判了死刑。秋日的早晨，太阳懒洋洋地爬起来，清冷清冷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几只乌鸦在林间叫着，地上多了一座新坟，坟前的鲜花特别显眼。

特别是其中三种不同颜色的鲜花。

赵春跪在小李的坟前，风吹着她的衣襟，吹着眼中的愧疚与无奈。小李是个直肠子，他看不惯张大天的所作所为，跟张大天的关系一直都不好。那天，张大天威胁赵春交出公司的控股权，否则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小李正好找赵春谈公事，正好碰到了这一幕，两个人就争执起来，小李一气之下狠狠地给了张大天一个耳光，两人就扭打起来，直到赵春喊人来拉开。小李临走时，狠狠地扔下一句，他妈的，今晚老子非毙了你不可。没想到就是这句无意间说出的话，却让他陪上性命，当晚，张大天死了。

赵春正欲忏悔自己的过错而害死了小李，突然听到一阵银铃声，她下意识地躲在不远处的丛林里，她知道那声音来自桃子。因为那个银铃是蔡贤送给她的。桃子经常跟她说，小时候，她太淘气又易迷路，那个银铃就是哥哥为了找她容易而送给她的……赵春看见桃子跪在小李的坟前，正放下手中的花，那花正是坟前让她奇怪的一种颜色的花。难到桃子天天都来看望小李，可是他们并不熟悉对方，才见过两次呀！她为什么送花给他，而且那么频繁。接下来，她听到一句令她浑身颤抖的话。

“对不起，小李，其实是我杀了张大天，那晚我看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但还没致命，我给了他一刀，没有想到那些窝囊的警察却莫名其妙地判了你死刑。"

赵春被这话吓呆了，她开始颤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见桃子跪在小李坟前，低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但仍旧那么清冷，胳膊被什么突然蹦出的物体碰了一下，她看到桃子那张惊讶又慌张的脸也望着自己。

树上的乌鸦惊叫了几声，逃也似地飞走了。小李坟前站着一个白衣女人，那个女人的背影很熟悉，她拿着花，赵春认出了，原来坟前的花是她们三个放的。赵春看见桃子也盯着那个女人，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有一句，她们听到了。尽管细如蚊蝇，但她们却感觉声如洪雷——这个女人给了张大天最后一刀，而且才是致命一刀。

女人转过脸，她们认出了她，她就是张大天的妻子一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