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身份证上的年纪,冯宏枝今年65岁,但是他告诉我们他已经70岁了。
他是揭阳市揭东县玉湖镇下坡村的村民,让他成为故事主角的,是今年在村里引起轰动的118名村民的身份信息被农业合作社盗用的事件。因为身份信息被盗用,他的低保待遇被取消——他的名下有合作社的1万元注资,成了所谓的“股东”,已经不满足低保户的条件。
一条长满杂草的辨不清路的小道的尽头,一个破了的水缸,竖在一扇老旧的木门外,推开吱呀响的门,进门左手边就是冯宏枝的家——这是由一个院子围起来的三户人家,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当然,比能够想象得更破些。
三间屋子竖排排列,厨房连着客厅连着卧室,用一块布帘在厨房内围了一个简陋的卫生间。厨房的砧板上,还躺着中午煮剩下的半颗大白菜。电视机还是老式的小寸款。此地的人喜欢喝茶,冯宏枝的家里也有,小小的方桌上一套茶具显得格格不入。
冯宏枝和14岁的女儿相依为命。随着女儿逐渐长大,需要花钱的地方越多,但是他一年年变老,工作更不好找,对于父女俩来说,国家的低保补助是最稳定的经济来源。但是2017年12月开始,他的低保补助也不见了踪影。
冯宏枝去问村委,村委告诉他这个不归村里管,要找镇上,他又去找镇上的人问,终于问到镇上的民政局,前前后后、断断续续持续了5个多月的时间。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他有了公司,注资1000多万。冯宏枝心想自己要是真有1000多万,为什么来来回回折腾低保这一点钱。
他不会上网,后来托朋友帮他在网上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证被一个农业合作社盗用,莫名其妙成了合作社的成员,还注资了1万。这一查,才知道牵涉的不只有他,还有本村其他117名村民。
村民们聚在一起,不断讨论、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信息是怎么被泄露的。他们怀疑村委,因为上一任村委把村里的池塘租给这个合作社饲养甲鱼,村委认识这个合作社的法人代表冯小明。村民们觉得是村委收了冯小明的好处,出卖了他们的信息。他们甚至觉得村里租出去的池塘的租金没有村委宣称得那么低,被村委侵吞了一部分。
后来,我们采访了当地的工商部门,确实证实了村民的猜想——像这样的情况,合作社要增加成员的话,不需要成员本人出面,但是需要身份证复印件和村委开具的户口证明。后来,我们又走访了当地的其他几个相关部门,猜想合作社是想申报国家级示范合作社,但是人数不够,所以就想到了造假一法。
从7月9日村民报案到8月3日我们采访完,当地公安部门一直在调查此事,但是一直没有进展。我们去采访的几个部门都说公安调了卷宗,看上去态度是积极的,但是不知道确实是难度大还是在顾虑什么?
我写这篇文章时已经是8月26日,但是我们采写的这篇稿件一直被压着没发,据说是当地领导和集团领导打了招呼,似乎还有一个项目没和当地政府签约。虽然这篇稿件,我们在写作时已经尽量“顾全大局”了,依然难逃被“枪毙”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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