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和小咪

在我幼时的记忆里，我家总是养着各色小动物，鸡、鸭、鸽子、兔子、鹌鹑，还有山里逮回来的蛐蛐，说也说不过来。可这些都是阶段性地养，唯有猫狗是我家从不缺席的动物，养了几十年，如今，依然养着。

黑子是我家的狗，小咪是我家的猫。

（一）

黑子，是养在我家时间最长的一条狗，算算，该有十多年了。牠真的老了，嘴巴两边的毛都变成了白色，吃饭很少，时常盘卧在窝里，我喊牠的名字，只看到牠抖抖耳朵算是回应，再不似从前，一番活蹦乱跳，非要在我的衣服上落几个梅花印才肯罢休。

我们这里，多年前，是逢着周日过集市的。黑子就是父亲从集市上花了七块钱买回来的，小小的身子，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虎头虎脑的，很是惹人喜爱。

养着黑子的这些年，牠惹出很多祸事，给家人添出很多麻烦。当然，牠也带来不少欢乐，有一年三十儿，我们上山给爷爷奶奶烧纸，牠一路跟前跟后，不停地撒欢，遇上一条宽不过半米的排水沟，我们都跨了过去，牠站在那边，左走右走，嘴里哼哼唧唧，就是不敢跳，父亲走在前面，大声喊牠的名字，牠急得团团转，还是不敢跳，那副模样真引人发笑。父亲无奈，只得回身，越过排水沟，双手将牠抱起，牠高兴起来，一落地，就在雪地里疯跑，染上一身白。

还是说说黑子惹出的祸事吧，那才是数也数不清。

黑子时常是拴起来的，但父亲偏偏喜欢将牠撒开，牠得了自由，难免到处乱跑，这一跑，就容易惹祸，然后再得一顿揍，我不知黑子的心里作何感想。

有一次，父亲开着三轮车要去送货，刚一启动车子，站在旁边的黑子有些受惊，这时迎面过来一个人，牠上去照人家脚踝就是一口，咬完了人，牠溜得无影无踪。被咬的人，拉开裤腿瞧了瞧伤处，没破皮没见血，可是莫名其妙被狗咬了一口，怎么着也得找到狗主人理论理论，那人开始询问是谁家的黑狗，大家一致说不知道，可那人铁了心要问个明白，借了路旁店家的小板凳，开始坐等，心想那带着项圈的狗总该是附近人家的，谁知过了好久，连个狗影都没见到，那人无奈，起身走了。

人走不多会儿，黑子悠悠地踱着步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邻居跑到我家，说黑子刚刚咬了人，竟然还知道出去躲藏。母亲一脸惊愕，邻居说清来龙去脉，还直夸黑子聪明，母亲长长吁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没有真的咬伤路人，要是破了皮流了血，怎么着也得给人家打针的钱啊，咱养的狗闯了祸，咱得负责任不是。

父亲回来，免不得要挨母亲一顿训斥，父亲粲粲地笑着，唤黑子走去后院上锁。

因为黑子，父亲和母亲生过很多口角。那日母亲不在家，父亲推着自行车给人送货，黑子也跟去了，那副欢乐劲儿，甭提了，牠跑到前面，回头望望父亲，看落得远了，就反身回去，如此多番。到了地方，父亲停下车子，扛起货物推门进到屋中。黑子跑得正欢，看父亲进屋，牠也急了，顺着疯跑的猛劲儿，一头撞上人家的玻璃门，玻璃碎了一地，黑子吓得愣了好久。父亲又气又觉得好笑，给人家陪着不是，说让人家先换玻璃，该赔多少钱一分都不会少。

事情过去两天，人家找上门来，要换玻璃的钱，刚好碰上母亲，母亲把钱拿给人家，然后找来父亲狠狠说了一顿，那次，母亲是真动了气。母亲要强，容不得这样的上门索要，怨父亲不及时送去。父亲挠挠头，说忙忘了。

这样的事发生再多，都阻拦不住父亲撒开黑子的行为。家里攒了很多硬纸板，遇上收破烂儿的，喊人家来收。父亲刚解开黑子脖上的锁链，我还奇怪牠怎么不跑出去撒野，只是站在门口，眼睛放光地看着收破烂儿的走进我家屋里，就那么看着，也没发凶也没喊叫，我以为可以相安无事。谁知，待收破烂儿的从屋里抱着一摞硬纸板出来的时候，牠冷不防地上去就是一口，当场见了血。看家护院倒真是一把好手，可惜惹祸挑事黑子更在行。

卖硬纸板就不提了，又搭进去好几百块疫苗钱。

我家门外有条窄路，只能通到我家，这条路旁边还有一条供人通行的大路。黑子拴着的时候，也咬伤过人，都是些不看路误入我家小路的人，与黑子狭路相逢的结果，轻者受到惊吓，重者见血掉肉。尤其是那夜，一个醉酒的男人，我一点都不同情他，没有黑子，说不定麻烦更甚。

黑子，一直都像个顽皮的孩子。突然间，牠老了，不再惹祸了，不再跟着主人跑前跑后了，不再巴巴地要肉吃了，我真的不知道，牠哪一天会离开……

（二）

我小时候，最喜欢逗猫，因为猫的好奇心很重，所以很容易挑逗，往往最后的结果都是我的手上落下一道道伤痕，直到上初中，我的两个手背都是稀巴烂，一点儿也不夸张。‘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家养的猫都是一股高冷范儿，不愿跟人玩闹了。当然，我的手也光滑起来。

细细想来，那些爱跟人玩的猫，似乎都是刚出月就从别人家抱回来养的。再后来，我家的猫生下幼猫，幼猫跟着老猫长起来，便疏远了人类，就是这么回事。

我家现在养着的小咪，就是跟着自己母亲长大的。记得牠小时候，我拿着好吃的东西诱骗着摸牠一下，牠的表现像人吃了苍蝇一般，只剩下恶心。待牠长大点，跟我熟了以后，我总是强行去抱牠，抱一小会儿牠倒是接受，时间长了，牠就伸爪子示威了。

我不常在家，有次回家，不见了小咪的母亲，询问下才知道，老猫横穿马路，被过往的车撞死了。

后来，小咪也长大了，已经生下好几窝幼猫，依然是我行我素的样子。牠时常出去闲逛，溜溜达达，累了就回家，喵喵地叫着。冬天牠最喜欢偎着炉子，睡得天昏地暗。

黑子真的很逗，牠看见别人家的猫，不管是在房上还是在地下，牠就疯了一般冲着人家吼，唯独对小咪温柔。小咪要出门，就要路过黑子的领地，黑子有时也让小咪安稳地过去，有时就不，牠装着睡了，趁小咪路过，猛然跃起，两只前蹄抱着小咪，上嘴就是一番乱啃，但牠从不下重口，就是闹着玩，等小咪沾了一身口水，黑子才满意地放小咪离开。

我还见过黑子揽着小咪的画面，两个小家伙睡得香甜，俨然一对好朋友。

小咪很馋嘴，肉呀零食呀甜点呀，没有收拾妥当，就会被牠偷去，不过，牠也会给家里带东西哦，那才是乐事呢！有时，牠从外面捉了老鼠，一路噙着回到家里，把老鼠放在我母亲脚下，抬起头很大声地叫，邀功一般，母亲当然很嫌弃地拿来火钳，小心翼翼夹起老鼠扔掉，我想小咪的心里一定很失望吧！

近些年，老鼠也是很难见到的生物了。在网上看过很多猫鼠的视频，有些猫鼠相处融洽，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些更不可思议的是，猫被老鼠吓得缩在角落，那一副可怜相，真是丢尽了猫儿的脸面。好在我家小咪还没忘了祖先赋予自己的能力，可抓鼠，可捞鱼。

几个月前，父母搬了新家，我从外地回来，不见小咪，问母亲才知道，自从搬家，小咪就不曾回来过。

新盖的房子离先前的住处不过二百米，小咪死活都不进屋，时常听牠在屋外大叫，任你千呼万唤，牠就是不理。

没办法，只好拿些吃的放在外面给小咪。那天，我在厨房做饭，又听到小咪在门外喵喵个不停，我打开门，切下一片牛肉扔在门边，小咪很警惕地吃掉了，我再切了一片，这次扔在门内，小咪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进来，我看牠只注意到地上的牛肉，伸手把门锁了。小咪的反应真是令人吃惊，牠扔下叼在嘴里的牛肉，用最快的速度攀上铁梯，爬到二楼去了，我在楼下可以听到牠凄厉的叫声，父亲打开楼上阳台的门让牠出去了。我只好捡起牛肉，继续放在门外。

以前的冬天，小咪都是偎着炉子，今年，也不知牠在外睡了多少个寒夜。这两天可能牠终于想明白了，开始进屋来，踩着地暖，牠的心里也该是暖暖的吧！

就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小咪在外溜达，母亲唤牠未归，留了门缝，不一会牠伸着小爪子，自个开门进来，悠悠地上楼去了，未曾看一眼这个正在写牠的姑娘。

（三）

动物，养了，就一定要对牠负责。你的一生中有很多东西，但牠的一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