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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你是谁?她叫谁?

那个,你是谁?她叫谁?

作者: 云非云 | 来源:发表于2016-09-04 22:08 被阅读0次

    走出家门,忙着求学工作、游玩、宅里蹲,回家的次数眼看着萎缩成了“一年一度”。

    电话里,老爸老妈扯着嗓子报平安。每周或每月,聊的无非是“吃好穿暖,赶紧物色对象”之类的琐事。渐渐地,觉得他们在老家身体健朗、住得舒坦,活得滋润成了自以为然、理所当然的事。直到有人近期回家,惊叹地偶然提起:“你知道么?你爸妈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盯着一头花白头发,划,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哦。他们就爱折腾!”口里忙着塞理由,心里却一阵酸楚。

    (一)

    在某个崇高理由的驱使下,我打算回趟家,带着大包小包的新衣服。钱包一下被掏空,好在对于剁手的痛楚,我一直后知后觉。

    发了信息,父母没看。只知道回来的日期,却着急地不知什么时候来接。当我想到电话通知,手机强烈被需要时,不好意思,它已经没电了。

    回忆就爱犯贱。当车停在儿时常经过的村口。心里一痒,带着某种崇高的探险和重温记忆的冲动,我放弃大路,往小路走去。即使知道前面的路估计早已面目全非。任性如我。

    实际情况和预期差不多。因修路被拿掉的山头,还回响着当年气喘吁吁爬过此地的欢呼声。现在对着少有波澜的大道,心里却空落落一大片。

    “捣蛋鬼”还一如以往在使绊。比如水库边的小路。相比以往,野草们的势力大大扩张,百花繁盛,静静地吐露芳菲,不过已经无人在意。

    为了顺利穿过那些被横生的野草霸占的小路,我提起了裤脚,深一脚浅一脚寻觅着羊肠小道原有的轨迹。对于我这位不速之客扰乱了草丛的原有发型,好几处抗议害我差点跌倒。好在最终它们并没有太为难我。

    人烟稀少。那天清晨的路上,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可恶的是,山头隐没的土丘,儿时听过的鬼故事,还有小学那年,在水库边放生却依然死去的鸟,一齐涌了过来。听着自己划过草的脚步声,我屏着呼吸,不敢回头。

    当一潭清泉出现时,心里明朗了很多。不仅是因为潭水清冽,曾经是儿时的止渴圣地,也因为它附近有一处人家,那里的生活气息铺面而来。

    有很多老屋被废弃。可是,那家人果然还在,连同忠心的家犬。老人正晾晒着豆角,亲切地吆喝着让家犬安静。经过门前的我,家乡话自然地脱口而出。

    她朝我笑了笑,招呼我进去吃自家地里刚摘下来的西瓜。

    虽然我知道村里常叫着的她的“外号”,可我其实并不知道如何恰当地称呼她。

    她听着熟悉的家乡话,搜索着记忆力关于某个后辈的小名。可是她诚然已经认不出我。

    我一笑而过。接着赶路。一宿没睡,倦意和对家的强烈念想,驱使我赶紧往前。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即使不是老来返乡,记忆的断层也够尴尬。

    2016故乡知了

    (二)

    父母近来犯起了老花眼,小本捧在跟前也瞅不清本子上的字。

    看着双亲老眼迷离地盯着老掉的字迹,我禁不住猜想:我到了这个年纪,是否意味着失明?

    没错,现在我是近视眼,而且时常忘记带眼镜。加上老花眼。哇咔咔。

    好在,这小本,还能轻松应付。正值中元节,近视眼的我主动请缨为家里抄写“祭祖文”。

    首先声明:这倒不是因为心地有多高尚,而是觉得,顶着大太阳出门摘花生,小半天是乐趣,再往后,估计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而且,我是还能看清眼前字的近视眼。

    人生苦短。抄完20代,发现自家祖先竟然只保留了将近200年的历史,禁不住大吃一惊。

    用潦草的字迹书写先辈的历史,并不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一个不小心,抄错一行便只能从头开始。没有CTRL +Z的世界,并不完美。

    不过在枯燥的抄写工作中,我有不少新发现:比如在诸多祖辈中,有一位先祖曾有过三妻四妾,其他都是一夫一妻,也有2代存在未婚配的情况。孤独终生,在古时估计相当凄凉。不过哪些故事都已不为人所知。家族成员在十七代后野蛮生长,目前开支散叶的有好几只。当母亲让添加新去世的爷爷的姊妹姓名时,我发愁了。虽然有一位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儿时也有偶尔拜年。可我从来不知道除了称呼外,她的真实名字。母亲也不知道。

    被打发着去问邻居家爷爷。老人年轻时曾饱读诗书,是家族中被视为吃了不少墨水的文人。拉得一手好二胡,写得一手好字。祭祖文曾经是他的“重要工程”。而今,老当益壮的他,偶尔乘兴帮人写写对联,还借阅了我的四大名著。心里嘀咕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拿着纸笔让老人家帮忙回忆名字。

    我没有写清楚是哪方爷爷的姊妹,便兴冲冲跑去索名。

    邻居阿爷踌躇思虑片刻,用娟秀工整的字迹写了下来,眼里满是复杂的表情。

    他以为问的是自己的姊妹。

    拿回家一看,弄错对象,被母亲一顿臭骂。再次登门拜访,老人这次更为纠结。他抱歉地告诉我,其中一位堂姐(我的堂姑奶奶)本名确实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她的乳名。“阿丙,阿丙”,那是儿时他们共有的记忆。那刻他甚至讲起了儿时的趣事。

    可我知道,那是我去不到的地方。

    邻居阿爷小孙女也在家。不过00后的世界和老片、名著,黄梅戏,太有隔膜。她一整天躲在房间里。上网,K歌。她的手机被她麻麻没收,据说是为了“专心地照顾爷爷”,不妨碍学业。

    可是,她做不到。发现全民K歌的乐趣,她霸占了我的手机。一天50首产出似乎是小菜一碟。朋友间相互点赞送花,合着曲子得到S+的评级,让她心花怒放。在家的日子,她带着耳机,可以唱一整天。乐此不疲。我陪着她练了几曲。但同时,又不自觉地被邻居阿爷那边的《致敬经典》关于许镜清老先生的曲子吸引过去。

    最终,被烧掉的祭祖文,采用的是一个永远不可能被记起的名字。阿丙。

    我没有等到那天,便踏上了返程列车。

    一个人的逝去就抹掉了一个熟悉的存在,与之交集的记忆因为失去共鸣,很快被大脑遗忘,埋葬。经意和不经意间,已经多次重蹈覆辙。若干年后,我们会这样被遗忘,还是铭记?

    每次回家,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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