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一)

施立松

①对一个肢体残疾的人来说，人生最美好的梦想，莫过于奔跑。对于从小就因患小儿麻痹症失去奔跑能力的庄建艳来说，“奔跑”像一束阳光，照亮了她的生命。

②2015年的一天，年近半百的庄建艳，接到一个电话：“我是残联的，我们在排一个舞蹈，想请你参加。”

③舞蹈？庄建艳的心颤动了一下，针刺样的疼痛自她心间传到了神经末梢；传到地那常常隐隐作痛的右脚。

④“看什么看，你能跳舞吗？你这个病子！”

⑤那年，她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一群小朋友正在排练舞蹈，为了在“六一”儿童节演出。她们奔跑，跳跃，那么轻盈，那么自由。真好看啊！她倚靠在门边，向舞蹈室内悄悄地张望，可是；这个声音，一下子将她从天堂推入地狱。

⑥命运却远远没有就这样放过她。她勤奋学习，成绩优异。可是，到两二那年，她才被告知，大学不收残疾人。梦想瞬间碎成齑粉，仿佛从云端突然跌落，这回跌伤跌残的，是她的心。

⑦大学梦断，父母想方设法，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一家公司。她如愿通过了会计考试，有了第一份工作后，她和爱人相遇，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她满心觉得，上苍待她不薄。可是，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她七岁的儿子，在自家门口，被车撞了。那么鲜活的生命，那么强劲的双腿，奔跑起来像头小鹿，竟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她的心肝啊，被生生摘去了。整整三年，她没有出门。像受伤的兽，躲在洞穴里，舔舐着伤口，直到另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⑧再后来，夫妻双双下岗，丈夫打雾工维持生计，她守着女儿，恨不得寸步不离，直到女儿上了大学。女儿不在家的日子，她是寂寞的。她不想出门。走路姿势难看，走得慢会挡着别人的路。

⑨直到那一天，那个电话。

⑩舞蹈，多么可爱的字眼，又是多么疼痛的字眼啊！仿佛远在天边的云彩，突然降落在她眼前。她想，这是梦吧。一定是梦吧。电话那端的声音，又那么真实，那么真挚。

11“来看看，先来看看，你要是不方便，我们去接你。”

12放下电话后，她坐在屋子里，一缕阳光从窗棂外斜射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心间好像有一股暖暖的萌动，像被惊垫的雷声惊醒的地底的种子，神着脖颈，展着身子，充满着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