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傅彩霞马上惊叫了一声。“哎呀,你要死!”她是这么叫的,边叫边猛地背过身去,再不敢回头见人。邬云狠狠地瞪了饲料贩子一眼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郝风一脸坏笑地说:“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惜她老公在广东打工,远水救不了近火。”
过了一会儿,邬云伸手拍拍傅彩霞的背说:“别听这些臭男人的,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傅彩霞没吱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咳。
阴历三月二十五,邬云去了一趟十字冲,还在那里住了一夜。她妈这天过生日,满六十二。以前没办养猪场时,邬云每年去十字冲给妈祝寿,都是郝风陪着一道去。自从办了这个场,郝风就走不开了,邬云只好一个人去。
邬云是二十六中午回到油菜坡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沿路的油菜花都开了。花朵金灿灿的,像电焊时发出来的火光,让人看了睁不开眼睛。邬云感觉到油菜花是一夜之间开的。去娘家时,它们好像还沉睡着,回来时就开得这么刺眼了。邬云认为花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们总是在某个夜晚偷偷绽放。
邬云到家时,郝风刚提着两只塑料桶从猪圈回来,正在门口换鞋。受到邬云的影响,郝风也变得很爱干净,每次去猪圈都要换上套鞋或球鞋,回来时再及时把布鞋或皮鞋换上。
“猪都喂过啦?”邬云问。
郝风清了清嗓子说:“刚喂完。”
邬云发现郝风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已经不像他的声音了,仿佛他嗓子眼儿那里蹲着一只青蛙,正在替他说话。
“你嗓子怎么啦?”邬云问。郝风说:“有点儿不舒服。”他说着还咳了两声。邬云马上扭过头,看着郝风的脸,发现他的脸苍白,鼻子却红兮兮的,像涂了一层红油漆。“你好像感冒了!”邬云说。“有点儿。”郝风说,边说边扭过身去擤鼻涕。他的鼻孔已经堵塞了,擤了半天才擤出一些来。
邬云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纸巾递给郝风,皱起眉头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感冒了?”郝风接过纸巾,擦了鼻孔说:“昨晚有些闷热,我睡着后把被子掀了一半,醒来就感冒了。”邬云想了一下,昨晚的气温的确有点反常。邬云叹口气说:“你呀,三十好几的人了,睡觉还掀被子!”进入堂屋后,郝风又猛烈地咳了一阵。邬云着急地问:“买药没有?”郝风说:“一早就去村药铺里买了几包感冒胶囊,已吃两次了。”邬云这时朝身边的茶几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果然有感冒胶囊。看见感冒胶囊后,邬云就没再把郝风感冒的事往心里去。郝风以往也常患感冒,吃一些感冒药就好了。当时,邬云一点儿也没想到要把这事与傅彩霞联系起来。
吃过中饭,邬云去堆放农具的杂屋,忽然注意到少了一只背篓。他们家有三只背篓,不用时都整整齐齐地排在杂屋里,现在却只剩下了两只。
“还有一只背篓呢?”邬云在杂屋里问。
郝风吃完饭在堂屋里喝茶,吞下一口茶后回答说:“噢,我昨天下午给傅彩霞送去了一背篓猪草,回来时走得太急,把背篓忘在她家了。”
邬云脑子里的某根弦猛然颤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她把郝风的感冒与傅彩霞联系起来了。难道他的感冒是傅彩霞传染的?邬云想。她这么想着,心里不禁一阵慌张,好像有许多绳子在扯她的心。她的眼前顿时黑了一下,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还差点倒在地上。扶着风斗站了好半天,她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堂屋里这时又传来郝风的咳声,邬云一听头就大了。她一下子火冒三丈,转身冲到了堂屋里。
“你到底是怎么感冒的?”“邬云指着郝风的鼻子问。”
郝风陡然一愣,十分吃力地说:“睡觉掀了被子,我刚才已说过了。”
邬云冷笑一下说:“不会这么简单吧?”
“你什么意思?”郝风把脖子朝邬云一伸问。嗓门也陡然扩大了几倍,听上去像打一个破锣。
邬云本来想说出傅彩霞的,但她刚张开嘴又闭上了。她猛然想到了傅彩霞与自己的亲密关系,觉得她不可能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再说,她了解傅彩霞的为人。傅彩霞一向本分,平时跟别的男人连话都很少说。邬云想,在没有得到真凭实据之前,她不能随便说出傅彩霞的名字。
郝风见邬云欲言又止,追问道:“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邬云没有回答,快步走出了堂屋。她决定马上到傅彩霞那里去一趟,去看看她的感冒好了没有。邬云一直记着饲料贩子说过的话。她想,如果傅彩霞的感冒还没好,那就是冤枉郝风了;如果傅彩霞的感冒已好,那一切好比秃子头上的虱子,都是明摆着的了。
这次去傅彩霞家,邬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走得快。她像一股旋风刮过那道土梁,转眼间就到了傅彩霞堂屋门口。堂屋的门敞开着,邬云一走进门就看见了傅彩霞。她正在右边一间厢屋里对着镜子剪刘海。这间厢屋实际上就是傅彩霞的卧室,窗户被打开了,外头的阳光长驱直入,把卧室照得亮堂堂的,床上闪烁着耀眼的光斑。
“哟,还在打扮呢!”邬云站在厢屋门口说。
听到说话,傅彩霞才发现邬云来了。她赶忙放下剪刀迎到门口,红着脸说:“头发把眼睛都挡住了,就自己剪剪。”傅彩霞这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羊毛衫,身体的轮廓都显出来了。邬云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第一次发现她的两个乳房其实挺高的,把羊毛衫都顶起来了。
傅彩霞很快去后面给邬云端来了一杯茶,但邬云却迟迟没接。“我嘴不干。”邬云说。傅彩霞请她坐,她也不坐。她说:“我没空坐,只来看你一下就走。”傅彩霞感觉出邬云这天有点儿古怪,言谈举止都与以往不同。
邬云静静地观察了傅彩霞一会儿,突然说:“你感冒好了呢!”
“是的,总算是好了!”傅彩霞高兴地说。
邬云一来就等着听傅彩霞咳,或者看她擤鼻涕,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原来她的感冒还真是好了。邬云的心不由猛地往下一坠,仿佛从身上坠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打碎了。
过了许久,邬云目光直直地盯着傅彩霞问:“你把感冒传染给谁了?”
傅彩霞说:“没传染给谁呀!”
邬云又问:“没传染给谁,那你怎么会好?”
傅彩霞一怔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邬云神秘地一笑说:“你晓得我是什么意思。”傅彩霞想了一下说:“你肯定是相信饲料贩子的话了!”邬云反问:“难道他的话说错了不成?”傅彩霞露出一脸苦笑说:“你呀,怎么能相信他的鬼话呢?一个跑江湖的人,有几句话是真的?”邬云愤愤然地说:“以前我也不信,可今天我信了!”傅彩霞看了一下邬云的脸,愣神地问:“你今天是怎么啦?”邬云用鼻孔哼了一声说:“哼,没想到,你还挺会装的呀!”
邬云说完,转身走出了堂屋。可她很快又扭过头来,冷眼对傅彩霞说:“我老公昨天给你送猪草,把背篓忘在你这儿了,我顺便背回去。”傅彩霞说:“是的,我正打算给你们送去呢。”她边说边去后屋找出了背篓,递给邬云。邬云接背篓时说:“不晓得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慌,居然连背篓都忘了!”
傅彩霞听出她话里有话,一惊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请你把话说清楚!”
“郝风感冒了!”邬云发泼似的说,“不晓得被哪个不要脸的传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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