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分享的是中国经典小说中的《传染记》
那些著名的短篇小说,每日必读,每日进步饲料贩子来了一支烟的工夫,傅彩霞也来了。当时,邬云正在房子后面清扫猪圈。她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不仅把自己的住房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房后的十几个猪圈,也被她打理得清清爽爽。她每天都要用水管子把猪圈冲洗一遍,还要按时打药消毒。
郝风本来也在帮邬云清扫猪圈的,饲料贩子来后,他就丢下扫把回房子里去了。自从办了这个养猪场,买饲料的事情一直都由郝风负责。当然,买猪崽和卖肉猪这些大事,也都是郝风的。邬云只管喂猪和猪圈卫生,还有杂七杂八的家务活。夫妻俩的分工,有那么一点男主外女主内的味道。
邬云快把最后一个猪圈冲洗好的时候,郝风在房子后门上喊了一声。
“邬云,你回来一下,傅彩霞找你。”郝风说。
邬云应了一声说:“晓得了,过两分钟就回来。”
傅彩霞住在邬云家附近,两家的房子只隔着一道土梁。土梁不高,长着一些青松和翠柏。邬云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能看见傅彩霞房子的黑色屋脊。在油菜坡,邬云和傅彩霞住得是最近的,两人的感情也特别好。她们的娘家都在十字冲,邬云还是傅彩霞的媒人呢。邬云头一年嫁给郝风,第二年把傅彩霞也介绍到了这个地方。傅彩霞的丈夫与郝风的关系也不错,这两年一直在广东打工。
邬云回到房子里时,傅彩霞正站在厅屋的门槛边等她。郝风和那个饲料贩子也在厅屋里,他们坐在茶几两边,一边喝茶一边谈饲料。饲料贩子还在抽烟,烟用两个指头夹着,吐一个烟圈,弹一下烟灰,显出很有派头的样子。饲料贩子是宜昌那边的人,把吃饭说成“乞饭”,以前也来过几次,都是郝风和他打交道。邬云不晓得他姓什么,也没问过,每次见面只喊他一声“稀客”。
见傅彩霞站着,邬云就责怪郝风说:“来了客人也不找个座。”傅彩霞连忙说:“莫冤枉郝风,是我自己不坐的。再说,隔这么近,三天两头地来,也不是什么客人。”傅彩霞说话鼻音很重,嗓子好像也不利索,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邬云便关心地问:“怎么,感冒还没好?”傅彩霞咳了一声说:“就是,已经半个月了,一直好不了。”邬云定睛看着傅彩霞,发现她眼圈乌黑,鼻头红肿,嘴唇都裂了口。邬云说:“你的感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傅彩霞说:“谁说不是,我都难受得要命!”她说着又咳了两声。
邬云没急着问傅彩霞有什么事。她搬把椅子对她说:“你坐会儿,我先去换身儿衣裳。”邬云很讲究,每次去猪圈都穿专门的工作服,一回到房子里就赶快换下来。鞋子也是专用的,进门出门都换。
从饲料贩子身边经过时,邬云喊了声“稀客”,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邬云没打听饲料贩子有多大,从面上看应该是自己的同龄人。饲料贩子每次来,都把郝风称为老板,称邬云为老板娘。见邬云喊他,饲料贩子马上回了一句说:“老板娘好!”其实,邬云不喜欢别人喊她老板娘,听了别扭得很。
进到里屋换衣裳的时候,邬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郝风和饲料贩子谈饲料的话。郝风问:“你刚才说的肥猪灵与上次推销的肥猪宝有什么不同?”饲料贩子说:“肥猪灵里多了一样元素,能让猪长得更快。”郝风问:“什么元素?”饲料贩子说:“避孕药。”郝风一惊问:“放避孕药干什么?”饲料贩子说:“打消猪的性欲,让它一门心思长肉。”郝风说:“多此一举,我的猪都是劁过的,哪还有性欲?”饲料贩子打了个哈哈说:“你错了,过去的太监连那东西都割了,怎么还会调戏宫女?”听到这里,邬云不由偷偷笑了一下,觉得饲料贩子说话还挺有趣的。
已经是阳春三月了,邬云换上了一件绿色条纹的夹衣。她从里屋出来时,饲料贩子的目光陡然亮了一下。
邬云没有在意饲料贩子的目光,匆匆走到了傅彩霞跟前,拖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邬云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弄的,一个感冒,拖了半个月还没好,到底治了没有?”傅彩霞说:“怎么没治?生姜汤喝了,榨胡椒糊也吃了,还有……”话没说完,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脸咳得通红,眼泪也出来了。郝风和饲料贩子这时停止了说话,眼睛都移到了傅彩霞身上。
傅彩霞咳声刚停,邬云又用批评的口气说:“光这怎么行?你要去找医生!”傅彩霞有气无力地说:“谁说没找?我还去老垭镇医院看过,药也吃了,针也打了,可就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郝风突然插话说:“感冒虽说是个小病,可有时候比大病还让人受罪。”他说完,起身给傅彩霞端来了一杯开水。
傅彩霞双手接过水说:“你说得没错,我这次算是晓得感冒的厉害了。特别是到了晚上,咳个不停,鼻子又堵,嗓子眼儿上像是横了一根鸡毛,有时一通宵都睡不着。唉,真是难受死了!”
郝风问:“你老公晓得你病了吗?”傅彩霞摇头说:“不晓得,他打电话时听见我咳,问我是不是感冒了,可我没告诉他。”郝风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傅彩霞说:“告诉他也没用,只惹他担心。”郝风开玩笑说:“你应该告诉他的,让他回来看看你,你就会好的。”傅彩霞说:“我病成这样子,你还说笑话!”
邬云这时打断问:“彩霞,你找我有什么事?”
傅彩霞说:“我今天听说了一个偏方,说猪苦胆治感冒很有效。我就来找你,看你去年杀猪时留下猪苦胆没有。”
邬云想了想说:“猪苦胆倒是留下了,可那东西难喝呀,比黄连还苦呢!”
傅彩霞微笑一下说:“太好了!再苦我也要把它喝下去,良药苦口利于病嘛。”邬云马上让郝风去取猪苦胆,说是挂在灶屋的墙上。郝风很快去了灶屋,再回到堂屋时,手上多了一个小灯泡似的东西,里面装着黑乎乎的胆汁。郝风直接把它交给了傅彩霞,说:“早日康复!”傅彩霞咳了一下说:“借你吉言!”
饲料贩子一直坐在那里抽烟,一声不响,仿佛对傅彩霞毫不关心。可是,当傅彩霞接过猪苦胆扭身要走时,他却突然扔掉烟头,站起来说:“有一种感冒,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治好。”
听了饲料贩子的话,傅彩霞把转过去的身子猛然又转了过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饲料贩子问:“哪种感冒?”
饲料贩子说:“一种特殊的病毒性感冒。这种感冒很顽固,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哪种方法能治?”傅彩霞迫不及待地问。
“传染给另外一个人。”饲料贩子说,“只要传染给了下家,上家的感冒立刻会好。”
傅彩霞一下子愣住了,眼皮快速地眨动着,对饲料贩子的话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儿,郝风对傅彩霞说:“他这话也许有道理,你不妨赶快找个下家传染下去,让自己早点好。”邬云却说:“彩霞,你千万别信,人家给你开玩笑呢。你赶快回去喝猪苦胆吧,要是喝了仍不见效,你还是再去医院,抓紧吃药打针。”
傅彩霞一边咳一边出了门。出门之后,她又回过头来看了饲料贩子一眼。邬云注意到,傅彩霞看饲料贩子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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