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过去了,家里的家具已经变得老旧,木质已经发霉,红漆早已凋落,像极了被岁月走在身上的老人。
父亲张罗着要翻新了。家里的墙里里外外漆得洁白,就等着新家具入门了。
相比之下,外面站成一排的家具显得多余,凄惨。
母亲站在外面,看着他们,像在看着亲人,她停在梳妆台前,细细抚摸,虽是“老人 ”,那梳妆台依旧美艳。我深知母亲对它的情感。那上锁的抽屉里藏有太多细小但又美好的事物。
信件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一张纸,载有沉重的铅墨,写的人情感肆意,而收的人拥有无穷的惊喜。母亲的抽屉里就有一叠。我有幸可以看到其中几封,有一封出自父亲,“这个月的工资500块都汇给您。”这语调,我猜测是“有情情未浓”之时吧。一个“您”字,既写出了七分拘谨,又递出了三分真情。
细想想,我未曾与人写过书信,太近的电话解决,太远的运用交通工具便可望见。方便了,但那种纸里的温情分明有冰冷的话筒无法代替的细微情感。
最令我倾心的,还有那一块琥珀,母亲说,那是外婆给她的。
小小的昆虫被束在树胶中,千百年过去,归于这个小小的红木抽屉,有如时光也被定格于其中。
汪曾祺曾说,琥珀是一种偶然的美丽,小小昆虫的动态美一瞬被压于其中。
现在的琥珀都是批量生产,其中的昆虫也是故意被压于其中,根本没有美感可言,有的只是浓浓的商业气息。
红木抽屉像一个载满美意的小世界,一本诗集,承载着母亲的浪漫情怀;一根项链,圈出母亲似水的柔情;一盒细粉,似要装点倾城的笑靥。
试问如今谁还有如此情怀?
家具搬完,屋里一片新意,但仍让人感到有些冷寂,似缺了什么一般。
“把这个也搬进去吧。”母亲说着,跟着梳妆台后慢慢踱着,生怕碰坏了什么。
我想,那就是是她心里未被时代所冲掉的美丽如诗的细节吧。
今晚,我依旧与红木抽屉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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