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团队的对决

一

前些时，我听到一位老师的网课，是讲解课文上的选自《水浒传》第十六回《杨志押解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这一章回。这位老师与同学们互动得很好，学生们积极发言，在问到杨志为什么会失败时，众说纷纭，其中一位同学弱弱说：是因为杨志喝了一壶酒。

听后让我哑然失笑。这位同学虽然说得笼统，却的确是因为酒的原因，才失却了十万贯生辰纲。酒这玩艺儿，自古以来，害人不浅。因酒误事比比皆是。

但杨志这酒喝得实实在在的窝囊。喝得功败垂成。杨志本不欲喝，但各种因素的拖累，他不得不喝。本质上是两个团队的对决，两种力量的明暗殊死较量无声总爆发的必然结果。

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老丈人的生辰，他得有所表示。不仅他的高官厚䘵得益于丈人，而且还是个怕老婆的人。因此，遇到这样的献殷勤的机会是不会放过的。去年就搜刮了十万贯金珠宝贝献给老丈人，不料却在半路被贼人打劫了，一直没有破案。心内耿耿于怀，却又无可奈何。

于今又快到老丈人的生辰，在夫人的耳提面命之下，提前下手准备。梁中书吸取以往的教训，不仅绞尽脑汁四处搜刮奇珍异宝，而且着力物色得力之人。巧的是，杨志因为卖刀杀了泼皮牛二被发配到大名府梁中书的麾下。梁中书“大喜”。便悉心笼络，施以恩惠。打着比武的幌子，让杨志在东郭演武厅出够风头，一败周谨，二败索超。一来，是检验的杨志的真本事，二来为提拔杨志打好群众基础，为杨志树立威信，好为下一步押解生辰纲作势。实质上，梁中书无形间在组建押解生辰刚团队。队长便是他本人，执行队长却是杨志。

生辰纲非同小可，那十万贯金珠宝贝已引起江湖人等的蠢蠢欲动。一些犯罪分子已经摩拳擦掌。比如那个赤发鬼刘唐就馋涎欲滴，千里迢迢跑到黑老大晃盖那里告密，与晁盖一拍即合。晁盖又拉上吴用，吴用不辞辛劳费尽心机跑到石碣村纠集了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人，后来加上公孙胜、白胜等，组建成了一个八人抢劫生辰纲团队。这个团队以晁盖为队长，吴用为执行队长。

双方都在紧锣密鼓打着自己的算盘，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暗暗拉开了帷幕。临到正式押解生辰纲的时刻，两个团队开练。

二

梁中书作为大名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一方首领，绝不是无能之辈。从他一眼相中杨志为押解生辰纲的执行队长来说，表明他还是识货的。而且还善于虚心纳谏。当杨志问他如何打点押解时，梁中书表示大张旗鼓，鸣锣开道，以壮声威，吓退那些觊觎财宝的不法分子。杨志不以为然，阐述了自己的意见。杨志分析了各种形势，认为还是悄悄的干活，打枪的不要，神不知鬼不觉比这大肆张场稳妥得多。最终梁中书采纳了杨志的意见。

但是，梁中书在关键时刻却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毕竟杨志才到他这儿时间不长，而押解的又是巨额财宝，很难担保杨志不半路财财起意，卷财而逃。因此，放心不下，又假托夫人也有几担财宝进献，委派一个老都管二个虞候一同前往。实际上是起监督杨志的作用。

杨志一听，就头大。这实际上是一种掣肘，干脆撂挑子不干。待到梁中书打包票当面吩咐老都管并虞候听命于他时，杨志才勉强答应。纵观梁中书一方，这个团队其实是乌合之众。梁本人虽为队长，但他在决策上已先失一着，人为在团队中埋下隐患，又是遥控指挥。团队成员也是一盘散沙。十一个挑担子的军士，是卖苦力的。老都管和二虞候负责监管的。真正一心一意卖力干活的，却只有执行队长杨志一人。

而在晁盖一方，却是个个精诚团结。队长晁盖虚心听取各方意见，尤其是对于执行队长吴用信任有加，所施计策无一不从。从吴用到石碣村诱劝三阮入伙，到设定打劫计谋，无不听从采纳。而且不像梁中书那样遥控指挥，却是亲自参与，现场坐镇指挥。这种上下同心，一致对外的阵容，就奠定了成功的基础。

三

双方阵容的豪华与否和力量的强弱，往往并不绝对按照预期目标演进。在计划的实施过程中，总是充满着变数的。梁中书一方计划有杨志来落实，如果以一以贯之，鹿死谁手尚难料定。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项因素，杨志却在逐渐丧失，导致他再精心实施，也无法挽回败局。相反，晁盖一方以不变应万变，始终把定计划的核心，将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因素都加以充分运用。

首先是天时，时值六月天气，那热得烫脚，赤日炎炎似火烧。挑担子的军士都挡不过那热。矛盾因此慢慢积聚。

其次是人和，虽然天气炽热，如果杨志能耐心做思想工作，并与老都管搞好关系，争取大家的理解，事情还好办。但杨志本人却是急于于求成，一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又缺乏与众人的沟通，尤其是与老都管的沟通。遇到不顺“只顾打便了”。

或许他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殊不知，他本人配军出身低微，来大名府时间不长，无足够的威信服众。又粗野蛮横，因此，团队内部从上至下，“无一人不怨恨他。”直到黄泥冈时，与老都管并众人的矛盾激化。众人是软抗，死活不再前进。老都管是明怼，怼得杨志无言以对。杨志的趁天黑之前顺利通过黄泥冈的愿望化为泡影。

第三是地利，杨志无奈，只能滞留黄泥冈了。这个地方山高林密，危机四伏，是极凶险的一个去处，早就纳入杨志严加戒备的范畴。但事已至此，只能就地暂时歇息。计划扭不过变化。至此，天时引起人不和，人不和又导向危险境地，就此决定了十万贯生辰纲的失陷和杨志的命运。

晁盖一方却是以逸待劳，早早就在黄泥冈按照事先铺排好的计划，轻松自如、从容不迫予以落实。其中八人，以白胜挑两桶为诱饵，其他人分别为托，各逞其能，免起鹄落，硬是在精明的杨志眼前演出了一场蒙人把戏。

最精采的是刘唐把仅存的一桶酒先吃了一瓢，引得白胜去追打。吴用趁此机会拿着预先放好蒙汗药的空瓢也去兜半瓢要吃，却被白胜赶来，抢手夺过又倾倒酒桶中。刘唐是明着表演这酒是好酒，让杨志诸人看，而吴用却是装作也来贪吃，暗地里下药。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也想不到关键的一环就在于这个细节。所有的指向都聚焦于此，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

最后的结果是，这桶酒也被众人放心一抢而空，连杨志也吃了半杯。十五人均麻翻在地，软了身体，眼睁睁看着晁盖等装了金银宝贝，快乐地“聒噪”一声扬长而去。

两个团队的对决，以杨志失败，吴用成功告终。这两个团队的关键人物：梁中书与晁盖，杨志与吴用，都表现了过人的谋略与精细。怎奈梁中书千算万算，失之于疑人，晁盖得益于不疑。杨志与吴用俱都精细，杨志失之于掣肘，吴用得益于放手。

懵懂学童戏言“杨志败在一壶酒”，诚者斯言。不过，这酒，可是集古人智慧之大成的酒，过去饮着令人陶醉，现在乃至将来，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