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铁卢：一场战斗

刚好这两天看完了伯纳德·康沃尔的《滑铁卢》。

作为历史上知名度最高的一场战役，没人知道该如何评判滑铁卢之战。它甚至不是一场国家之间的战争——英普联军对阵的是重招旧部的拿破仑，而非路易十八的法兰西。

在圣约翰山的战场上，呼喊着「法兰西万岁！皇帝万岁！」的法国枪骑兵前赴后继地冲向默念「圣·乔治保佑」的英荷步兵方阵，双方对鲜血和荣誉的渴望遮蔽了其他一切感官。

战场上乐队齐奏的爱国主义歌曲没能盖住榴弹打在盔甲上的闷响。当天结束后，威灵顿回到布鲁塞尔撰写给政府的正式报告，路易十八在英普联军的陪伴下重返巴黎，失败者只有那个曾幻想重现辉煌的拿破仑。

然而作为长达百年竞争的终点，滑铁卢一战之后，法国再也无力与英国抗衡，英国凭此一役奠定了其后一百多年世界霸主的地位。

最著名的失败者拿破仑死在圣赫勒拿岛上，胜利者威灵顿也登上国家英雄的圣坛。

其后的六十年里，法国数次更迭政治制度，君主制和共和制展开了漫长的博弈；与此同时，英国将所有目光都投向大洋深处，力图打造一个全球性的海洋帝国； 56年后，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加冕为德意志皇帝，开启德意志民族作为统一国家的扩张之路；101年后，这些国家都被送进了另一场残酷程度远超于此的战争之中；201年后，这个世界还在继续讨论着什么是爱国主义。

在所有这些宏大叙事之下，最打动我的是全书结尾最后一段话——

在滑铁卢前夜，法国人、荷兰人、普鲁士人、汉诺威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威尔士人和英格兰人都在写遗书。「我亲爱的玛丽，」阿瑟·黑兰少校写道：

我的玛丽，希望你能从我的心里话中得到慰藉：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是享受你的爱与温情的日子，我至死只爱你一个人，并热切希望我们的灵魂能够团聚，再也不分离。我的玛丽，我把我可爱的孩子们，都托付给你。我的安妮，我的约翰，愿上天保佑你们……我亲爱的玛丽，我必须再一次告诉你，假如命当如此，我会宁静地死去；我的爱人，我们没办法一起死。我们当中的一人必须见证我们最爱的东西逝去。让我的孩子们慰藉你，我的爱，我的玛丽。

阿瑟·黑兰少校在滑铁卢战役中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