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滋味》是记录我的家乡广东从化这个小地方的人们日常吃的蔬菜瓜果等的集子。每一篇文都比较短小,遵朋友建议配上自绘插图若干。
二十二、甘薯
植物界的不公平对待事件大概是多不胜数吧?例如我一向认为甘薯就是最情节严重的一个例子。
甘薯——广东人叫作“番薯”,这个“番”字有点名了它是“移民”身份。说起来,广东人似乎极爱用这个“番”字。
甘薯在16世纪末传入中国后,在中华大地是如此被普遍种植、食用,如此深入人心,简直就像是从洪荒时代就开始喂食中国人似的。
当然啰,我说甘薯被严重不公平对待,那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甘薯已经翻身唱凯歌啦!
过去,因甘薯易种又高产,连广东山区这种客观而言相当贫瘠的土壤也能高产,再穷苦的人也能吃得上,便被认为是穷人吃的东西,一度到了被“歧视”的程度。对此番情景,母上大人那一辈人深有感触。那时农村夏末收了甘薯就堆在床底,想吃就拿来煮,这样一直可以吃到年底。
甘薯耐饱,可当主食,又易煮食,便储藏,真是农家的好食粮。
那时的农村人谁不是常常吃甘薯的,直接煮熟吃的,生吃的,熬粥的、作饼的,反正就是变着花样吃,才不至于吃得太厌。
我隐约记得,到我五六岁时,那已经是80年代了,农村还保持着吃甘薯的习惯。一般就是下午那一餐吃的。我记得那时的农村有一套自己的用餐时间表,分早饭、下午饭和晚饭,也是三顿,不同是三顿大概都比按时上下班的城市工人推迟一些。明显的是午饭变成了下午饭,不在正午。这顿饭是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回来休息吃的,烹制要简单些,所以一般熬个粥、蒸几条甘薯来对付。吃完好赶快休息,等热气消退一些再下田。
后来自然是越来越多原来种地的人进了城……到了如今,城市化还在持续。甘薯这种最普通的农作物,已是水涨船高身价倍升了。以至于像我的母上大人这样的老人在市场或超市看到甘薯的价格便要怀疑人生——哦,应该说感叹时代真变了!
说起甘薯,也要说说它的叶子。
甘薯叶如今是作为堂堂的时令蔬菜售卖的,在过去,甘薯的茎叶也就是甘薯藤,是喂猪的主要饲料之一。
我比较有限的农村生活的深刻记忆场景之一,就是傍晚家家户户在屋前院中摆开阵势,斩——对,要用这个动词,而不是“切”之类的,特指对象之大型和持刀者之力度——甘薯藤。斩碎的甘薯藤堆得像小山般高。用甘薯藤熬的泔水是猪最爱吃的。
于是乎,我不得不认定这甘薯的叶子就是给猪吃的,猪便最爱吃。当我看到此种猪食料被堂而皇之升格为人吃的蔬菜,内心是抗拒的。奇怪的是,曾亲手在黄昏的院子中斩过甘薯藤制作过猪饲料的母上和家姐,却乐呵呵接受了。原来在我的记忆之外,她们是在喂猪之外,也“分食”过甘薯叶,只是年幼无知的我还蒙在鼓里。
甘薯叶的味道大约不算坏,查查资料,营养不比普通叶菜逊色,也难怪如今的城里人和过去的种地人都大为喜爱。我却浅尝辄止,谈不上喜欢。
但是我之所以兴致勃勃地写这一篇“甘薯”文,缘由却是最近连我也对甘薯叶改观了;
过去没能让我喜欢的甘薯叶,大概是品种不好,或是不够鲜嫩,其实要最嫩那部分叶子才好入口,颜色已变成深绿色的就已经太老了。这是其一,务必要食材本身过关。其二,烹煮要得法,不复杂但要精准。甘薯叶最好先焯水,烫一下就好,再以油锅爆炒,,油亮透绿就起锅了,时间要掐得很准。掌握好方法炒出的甘薯叶,甚是美味,已登高级食肆的大雅之堂。
吃过一次好吃的甘薯叶后,我实在有些震撼。
我一向是认为“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这句话是不靠谱的,但是改为“没有不好吃的食材,只有差劲的厨子。”——却很是有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