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在田园劳动中找到了归宿和寄托。他把自《十九首》以来的人的觉醒提到了一个远远超出同时代人的高度,提到了寻求一种更深沉的人生态度和精神境界的高度。从而,自然景色在他笔下,不再是作为哲理思辨或徒供观赏的对峙物,而成为诗人生活、兴趣的一部分。“蔼蔼停云,蒙蒙时雨”;“倾耳无希声,举目皓以洁”;“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春雨冬雪,辽阔平野,各种普通的、非常一般的景色在这里都充满了生命和情意,而表现得那么自然、质朴。与谢灵运等人大不相同。山水草木在陶诗中不再是一堆死物,而是情深意真,既平淡无华又生意盎然:
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日已长,我土日益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茶。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暧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是真实、平凡而不可企及的美。看来是如此客观地描绘自然,却只有通过高度自觉的人的主观品格才可能达到。
陶潜和阮籍在魏晋时代分别创造了两种迥然不同的艺术境界,一超然事外而非“超然世外”。这种“超世”的希翼要到苏轨才有(参看本书“韵外之致),平淡冲和;一忧愤无端,慷慨任气。它们以深刻的形态表现了魏晋风度。应该说,不是建安七子,不是何晏、王弼,不是刘琨、郭璞,不是二王、颜、谢,而他们两个人,才真正是魏晋风度的最高优秀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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