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他坐在大街上,衣着破烂,蓬头垢面,身无分文。他靠唱歌挣钱,可是他的嗓音并不好,唱了许久挣到的钱不过也就一顿饭钱。
那段时间,在这条老街上,每每经过这段路都可以听到他的歌声。
他唱歌有一套独有的奇怪方式:一句简单的歌词,他一定会加上自己的一套唱腔,结果却是不伦不类,唱的同时还要加上奇怪的表情与夸张的肢体动作,以至于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个疯子。
日子久了,周围的人们越来越难以接受,矛盾也就出现了。
有人开始找他的麻烦。总可以看到有人骂他,连小孩也把他当成个傻子。嘲笑还只是最基本的,有的脾气不好的,还有顽劣成性的,会用拳头与石头来招呼他。周围没人帮他,都只是看他的笑话,而我就是那其中之一。
几次以后,他的歌声确实消失了,周围也回归了相对安静的环境,人们心满意足了。
不过有一天夜里,我加班到深夜。回家时,我又看到了他,他的穿着还是那样破烂不堪。
从他发红无神的眼睛,和他脸上两道反光的痕迹可以看出,他很明显是哭过的。
也许是好奇心在作祟吧,我决定上前询问他,问他为什么哭泣。
我相信是很少有人关心他的,他眼神的变化也说明了这一点。
他叹了口气,问我:“你觉不觉得我是个疯子?”
我试着活跃一下气氛,说:“一般疯子都不会说自己是疯子,你有所怀疑,说明你还是正常的。”
话说完才觉得自己无意中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似乎也有所感触。
就是那一晚,他没有用他的破锣嗓子唱歌,而是选择去陈述他的故事。
他说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原因他不想说起,我也没有问他,只知道是家庭矛盾。他说他只是在外流浪,过一天算一天,偶尔想着某一天会客死他乡,然后就那样在寒夜中入睡。
哦,是生活的艰辛。
他说他喜欢唱歌,从小就是,只是他家境贫寒,没有能力进一步学习。于是就只是自己唱着玩而已,结果离家出走以后,想着或许也是个机会实践一下自己的梦想。结果,得到的却是冷眼与怒骂。
哦,是苦涩的梦想。
说到这里,他眼中的海洋又一次向下流淌,在如同大地一样沧桑的脸上形成了溪流。他的话语哽咽,他的肚子也发出了声音。
哦,是委屈与饥饿。
我问他吃饭了吗,一个愚蠢的问题。得到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我帮不了他很多,只有身上的二十元零钱,我给了他。
他看着我说了句谢谢。我避开他的目光,我讨厌故意施舍他人的自己,我是想帮他的,但是这样好像太过刻意。
我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好让双方都能平静一下。这一别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再见是在电视上。
电视上放着的是某综艺节目的海选现场,他身处海选现场,旁边跟着另一个男人,他们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子。一名记者采访他,他说他写了一首歌,想要唱给评委听。
记者想让他唱几句,他接受了。
结果他还是那么怪异,夸张的表情,大幅度的肢体动作,以及写得不怎么样的歌词,从他一张口就知道他过不了海选。
事实确实如此,他的表演让评委都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仅此而已。
但是,几年后,当年他在镜头前的表现却意外地让他火了起来。
一些人把他的视频二次创作,诞生出了或动听或搞笑的鬼畜视频。点击率一路攀升,一些视频甚至点击达到了几千万!
随着那些视频火起来的,当然也有他。
平台找到了他本人,邀请他成为平台的一名用户。当他的账号出现时,短短几天就有了几十万的粉丝。
他发的视频都是他翻唱的歌曲,一如既往的味道,不过也终于有了欣赏者。
我很少关注他,直到最近的一个视频,他得了癌症。
尽管网上充满了鼓励的话语,但是我觉得,他这一次恐怕不会有奇迹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他的故事,事实上我从未见过他,没有交流也没有那二十元钱,他的故事都是我从网上看到的。
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我向往的感觉,那种自由和为了梦想不放弃的精神。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是四个孩子的父亲,是年迈父母的儿子。当初陪他的那个男人,是另一个离家出走的流浪者。他觉得那个男人可怜,便“收留”了他。
流浪者和他一起经营烤面筋的摊位,每天都很忙,但是每天也很快乐。直到流浪者后来走丢了,摊子又被贼人盗窃,偷光了他全部的积蓄……
如果没有当初那意料之外的奇迹,或许他真的会客死他乡。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总要给予人们深刻的打击,最后还能坚持站起来的,一定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不过最后结果如何,他现在是快乐的。如果将要离去,也是不留遗憾的、快乐的离去。
这个时代,我们需要这样的浪漫的人。太多的谎话与借口,太过分的谄媚与炫富,人们笑贫不笑娼,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调了过来。人们说努力不过是为了炫耀,或者是一句空谈;人们说学习不是想要做什么奉献,只是为了高额的薪水;人们说成长不是要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而是要成为千千万万的没有理想的空壳的其中一具!
我们需要这样故事,我们要期待偶然的奇迹,因为所有的偶然,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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