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邓松云

《铁匠》:邓松云

80年代，年少如牛的你拜老师傅打铁

你打铁时，铁也在打你

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搏击

你恪守师命，一招一式中规中矩

在那间杉树皮围成的铁匠铺里

你把铁棒打成姑娘手中的绣花针

你把少年的虎背打成青年的熊腰

终于从一个打铁人变成了铁匠

你的手艺精湛，经你打成的铁器

在夜色中放出月亮的光芒，被每个

看见它们的人、使用它们的人惊为神器

客商云集，十里八乡的各色人等

朝圣般涌向那间简陋的杉树皮围成的铁匠铺

老师傅打不动铁了

(年轻时，他是个挑盐的脚夫

他攒了一笔钱，开了这间铁匠铺

在盐地一个好姑娘看上了他

跟着他回到家乡，然后生儿育女

好姑娘的娘家就是打铁人家)

他把这间铁匠铺让给你经营

而最主要的是

他把如花的女儿嫁给了你

你所打的铁器供不应求

你突发念想

再开一间铁匠铺呢

你广招门徒

但事与愿违

所招徒弟个个不像你严遵师承

他们认为

铁打得再好也不过是个铁匠

90年代末期，你不打铁了

不是你老了

而是你做起钢铁生意

另外代理了一家刀具品牌的市级营运

这家刀具的品牌效应有点像

亚马逊河的蝴蝶振翅

但用过你所打的铁器的人

都心知肚明会心莞尔

你恋上了一个人喝酒

你说怀念打铁的岁月

那是冬天，你和师傅光着后背

前胸挂一件皮褂子

炉火红红，打铁就是被铁打

汗珠黄豆一样簌簌而落

而杉树皮外，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写于2018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