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情诗

1

因为我爱你，

所以来到这里，

假装欣赏风景，

大声地和一群人扯皮。

——其实我是来寻找你

2

那么，就让我走吧！

扔掉所有的一切：

没有行李，没有沉重的负担和新奇的玩意儿，

让我轻轻松松地去，与你一起；

没有犹豫，没有女人身上的香味和情人的神秘，

让我干干净净地去，与你一起。

像一片白云，浮在你的鼻尖，

吻着你鼻尖淡出的呼吸；

像一抹雾气，触摸你的双眼，

舔舐你双眼流出的泪滴。

让我赤裸着脚掌，踩着尖锐的石子，

去你长大的村庄，鼓足我的勇气。

3

于是我鼓足了勇气，

在千百个流逝的时间里鼓足了勇气，

那时间停留在梦里，停留在黑夜中幻想的故事里。

我在故事里拉起你的手，

和你翩翩起舞：

那是甜美的荷叶上露水的舞蹈，

那是愉快的小伙子在悬崖上欢跳。

我和你相互拥抱，

安抚你身上的每处伤疤，

解释我身上的每一处符号。

你默不作声，混浊的眼睛从未清醒：

沉睡的尸体上长满了忧伤，

明亮的眸子里遍布着凝重。

“亲爱的，我给你带来了清凉的风，

亲爱的，我来把你发霉的身躯擦净“。

4

我上了车，假装带着埃俄罗斯的礼物，

我上了车，假装有丘比特陪在我的左右。

我不敢随意打开袋子，唯恐我就是那群鲁莽的水手，

我不敢和身边的伙伴吹牛，唯恐他只是一个捣蛋的孩子准备复仇。

我安安静静，掠过疾驰的行程，

我心事重重，喧闹的列车上思索着爱情：

我是否会像敲钟的伙计，被穿着华丽的少爷们捉弄？

我是否又会像勇敢无畏的骑士，成为羊和磨坊耻笑的英雄？

我该怎么办……

像那个缝着水马齿的女孩，不发一言？

我担心我的每个字，每句话……

我担心当颤抖的声音刚从舌尖飘出，我的罗密欧便抖落掉几片洁白的羽毛，一去不复。

我该怎么办……

对王子的爱究竟能不能说出口？

多希望自己像普绪克一样，变得勇敢……

可勇敢呢？可高山之上的众神呢？可庸庸碌碌的凡人呢？

可就算我自己呢……

一旦听见泡沫中迷人的海妖之歌，是否就变得胆怯不前？

5

但我不能不前。

我的身上一无所有，只有流言。

那么让我们走吧，和你一起，带着流言，

那么让我们走吧，和你一起，习惯流言。

亲爱的，我早已知道，你的影子就在此站：

在此站徘徊，在此站睡眠；

在此站躲避着羞涩，在此站躲避着流言。

我看得见你，潮湿的黑色树枝上一抹纯朴的笑脸；

我看不见你，无尽的畏惧在人群中躲闪。

亲爱的，我来寻找你，

亲爱的，我来擦掉蒙在玻璃上的墨迹。

亲爱的，可是我和你……

亲爱的，我和你都蜷缩在懦弱的深夜里……

6

我开始变得狂乱。

我狂乱地寻找着每一丝踪迹：

高山，明溪；草木，虫鱼。

我知道没有一个是你，可我依然苦苦地寻觅，

我知道你就在那里，但我怎样才能找回遐想的勇气？

我离开人群，坐在古老的寨子前折磨自己。

一个男人过去了，那不是你

——你的表情从未如此飘忽，你的眼神从未如此游离；

一个男人过去了，那不是你

——你温暖结实的身躯，从未显得如此凄迷。

我知道：

你从未出现在这里，因为我一直守在这里，

你害怕来到这里，因为你生长在这里。

我知道这是一种巫术，阻碍着我和你，

我知道有两位天使，纠缠着我和你。

一个说：这个人必须死去，因为他放荡不羁。

一个说：这个人必须死去，因为他蔑视伦理。

你说：请把我的身体作为火炬！

于是，你点燃了火油，

于是，你燃烧了庞贝，

于是，我和你，死在了一起。

7

我和你……

那古老的魔咒埋下的种子啊，

又重新在裸露的胸膛上燃起。

我告诉你曾经毁灭的城市，飘散了零落的雨，

我告诉你在大海的深处，一个苦闷的孩子正担心地坐在醉舟里。

你不言不语

——你又怎能言语？

你担心海里的泡沫，比流言还要卑鄙！

可是我已经在大海里，我胆怯地驱赶着泡沫，驱赶着女人的歌。

可是你已经听到了我的呼喊，你比那位优秀的工匠还要不安

——你担心我背上蜡封的翅膀，变成散落的羽毛一片。

于是你来了，我相信你来了！

我听到了穿透海风的召唤，

我听到了美人鱼在拨动琴弦。

波塞冬说：我将准备一顿美餐！

8

我和你相遇在喝醉的小船，

卷曲的头发，苍白的脸。

我和你谈论着沈从文和张兆和，

谈论着凤凰城中的新颜和旧颜。

我拥着你在海神的守护中睡去，

希望这条醉舟永不靠岸

——我担心尘世的杂乱和喧闹，会把整个海洋倾翻。

2015年7月写于张家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