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工厂放假,我回家放牛,牛牵到二叔家的山场吃草。堂弟与我同岁,只有三、四岁孩子的智商,他放了一群白山羊。
牛赶到绿草丰肥的地场之后,我就在刺槐树下的山岩,或者看书,或者睡觉,堂弟则是满山遍野跟着羊群转,嘴里唱豫东红脸调儿,扯着噪子,脸憋得通红。我们哥俩互不干扰。
那天中午,天阴沉沉的,燕子从我的额头飞过,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山下“咣当咣当”驶来两辆破自行车,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是厂里上班时,同屋住着的卫三和小赵。
卫三是我同学,小赵复员军人转业,他爹是镇上的干部,条件比我俩好。这俩人年龄都比我小一岁,我们同吃同住,一起按点儿上班,属于铁杆儿兄弟。
卫三携小赵爬上山坡,坐在山岩上冲我笑笑,抽出一支哈德门,递给小赵,自己点上一支,说,怎么还放牛了来?
“闲着也是闲着”。我说道。
“有个好买卖要不要做”?小赵问我。
“走,去俺家吧”!卫三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说:“俺二哥在家炖猪肉icon,咱弄几棒啤酒喝喝”!
我喊了一声堂弟,他正痴迷于豫东红脸调,没听见,我放大了声量,他才停下表演,侧着耳朵听我喊,我说,帮我照看一下犍子牛!他点点头!
“别忘了晌午牵小溪边儿饮水”,我嘱咐道!
“奥”!豫东红脸调再次响起。
卫三二哥炖的五花肉真香,我边喝啤酒边赞叹不绝,二哥说,要是用大白菜炖,更香!俺大白菜炖肉有门道儿,先把五花肉靠干水,囟出油花,白菜帮子不要刀切,一块块撕进去,盖好锅盖,文火烀二十分钟,最后,白菜不剩,肉不剩,汤也不剩”。
“咱说正事儿”,卫三习惯性挤巴挤巴眼,说,“听小赵讲,崮山镇icon有个三线厂子搬市里了,厂区多的是废铜烂铁,咱凑几个钱去收点儿,稳赚”!
“俺帮小三出一千”,二哥先表态,魏三说:“等挣钱了,分你一半”。二哥裂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白牙,说;“什么分不分的,记得本钱还我就行,那可是俺的老婆本儿”。
我有点儿为难,心有所动,奈何兜比脸干净,手头一个钢蹦儿都没有。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机会”,小赵说,小赵吞下一块肥肉,嘴边儿流淌着油汁儿。
“俺考虑考虑”,我挠挠头皮,感觉肥肉和啤酒一下失去了味道!
晚上回家,坐在椿木八仙桌前,对着油灯,与父亲商量,劝他帮我筹措一千块钱。父亲半晌没说话,自顾一口一口抽旱烟,我一遍遍把卫三、小赵的话,分析给他听。许久,父亲才若有所思地说,听你说,小赵家境不错,这么好的买卖,小赵自己家里人不知道去做?”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父亲说:“你还是多看看书,把本事学好了再说”!
“天生我才必有用,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父亲又说。
父亲不支持,收废铁的买卖没干成,于是继续爬上山坡,在二叔的山场放那头犍子牛。
秋天,收高粱的时候,卫三来山上找了我一趟,我问他,赚着钱了?卫三自顾抽哈德门,没说话!后来,他抬脚狠狠捻灭烟屁股,叹口气说,老祖宗讲得对,合伙的买卖真忒么不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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