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圣诞节，他们分手了。
有人说，好的爱情是你通过一个人看到整个世界，坏的爱情是你因为一个人舍弃整个世界。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他们的爱情，应该算得上是坏的爱情。
时间倒回到九年前，那时候他们还是初中生。
她第一次看到他时就喜欢上了他，那时候他长得很帅，干净洁白的衣领，阳光纯净的笑容。
于是性格内向如她，在默默暗恋了两年后，都藏不住内心的悸动。在初三那年的圣诞节，鼓起勇气跟他表了白。
那天雪下得很大，他听到后先是一愣，后来轻轻地点了头。晶莹的雪花落在头发上，仿佛两个人一起白了头。
她很开心，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尽管他有过几任女朋友，但是她想，应该没有哪一任像她这样幼稚吧。想着想着，竟能笑出声来。
从那天起，她和这个双子座男孩便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恋爱。由于他在学校很有名气，因此这件事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不仅老师知道，连家长也知道。意外的是，他的爸妈非但没有反对，反而支持两人。
因为这件事，她一直心存感激。几年后两人考上同一间大学的时候，他爸妈还握着她的手说，好好照顾张齐，我们只认你这个媳妇了。
当然，他们后来没有结婚，这是后话了。
二
时间继续推进，很快两人考上了同一间高中。
上了高中后的两人比以前更张扬，光明正大地穿着情侣装，手牵手地在校园里晃荡。
老师也曾劝导他们不要太高调，然而他们并没有把老师的话听进去。久而久之，老师们也撒手不管，听之任之了。
于是两个人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一样，成为了学校里公认的模范情侣。当然，也有不少女生对她羡慕又嫉妒，但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拥有他就足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高二那年，她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关在家里，一个寒假不让出门。终于，等到寒假的最后一天，他再也忍不住了，趁着夜色偷偷地跑到她家，站在外墙跟她聊了很久。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温度是零下二十多度。好几次她心疼他，想让他快点回家。但是他都舍不得走，强忍着寒冷在雪地上站了几个小时，嘴上却一直说着不冷，不冷。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感动得想哭，她知道他是深爱着她的，起码那时候是。
然而，高三的时候，他家却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爸妈离婚了。
她难以想象当时他的内心有多痛苦。其实他的爸妈早已不再相爱，爸爸在外面有了小三，妈妈也有自己的情人，只是因为他才苦苦维持着婚姻。
知道真相的他，用各种极端的方式来摧毁自己。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从一个干净明朗的男孩化身为颓废暴力的小混混。那时候的他终日逃课，也没有心思考大学了，有一次差点把别人打成残废，幸好她及时制止了他。
她告诉他，没关系的，即使没有爸妈，他还有她，她就是他的家，他的依靠。那天，他情绪激动地蜷缩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后来在她的鼓励下，两人考上了同一间大学。她读英语系，他读计算机系。踏上火车的时候，他爸妈也赶来了，握着她的手说，好好照顾我们张齐。
她说好，转身看他，他却红了眼眶。她知道，他没法放下心中的恨，更没法放下对他们的爱。
三
进入大学之后，两人好像两只得到自由的小鸟一样，开始了快乐的新生活。
他们像所有大学情侣一样，上课聊天，下课流连于学校背后的小吃街，从街头吃到街尾，从老板不认识他们到一看见他们就知道要点什么菜。
那是他们恋爱九年里最快乐的一年，没有繁重的功课，没有爸妈的干扰，只需要用力地享受爱情，呼吸甜蜜的空气就好。
那时候她总是喜欢偷懒不吃早饭，但是不吃早饭又会犯胃病。于是他就每天早起，从很远的地方给她买牛肉萝卜包，来回一个小时，每天如此，从来没有怨言。
这还是他们分手后她才知道的，之前他还一直骗她说是在附近随便买的早点。
在大学的时光，他们像新婚夫妇一样过着甜蜜而快乐的生活。他的生活就是和她在一起，她的生活也是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出双入对，连系主任都认识他们，笑着说要做他们的证婚人。
然而大二时，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学妹却出现了。那个女孩是播音主持系的，腿长胸大，说话嗲声嗲气，一头波浪卷的长发能撩拨无数男人的心。他也不能免俗，和学妹走得很近。
她气得眼红，爆发了他们相恋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那天她就像个疯婆子般质问他和那个学妹的关系。他缄默不语，她步步紧逼。他不明白平时温柔的她怎么突然无理取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沉默也不肯给一个解释。
两人陷入了僵持。
后来他们再和好，已经是好些日子之后的事情了。他和她一样固执，谁也不愿意先低头。最后还是她先跑去找他，结果发现了胡子拉碴、烂醉如泥的他，才又好笑又心疼地跟他和好。
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她也有问过自己，如果他爱上了别人她会如何抉择，事实上当时毫无办法的她，后来却很快地给出了答案。
大三的时候，两个人决定搬到学校外面去同居。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意识到两个人在生活习惯方面的不同会演变成剧烈的冲突。
比如她喜欢安静地宅在家里看书打游戏，而他总是不够安分，一天不出去都闷得慌；又比如她喜欢吃芒果喜欢吃辣，而他却对这两样东西都过敏。过去一点点小事在同居之后都被放大了数倍，变得严重起来。
于是他们的争吵越演越烈，每次都是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最后筋疲力尽地回来跟她上床为结束。她开始像妻子般包揽家务，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而他却因为要实习，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很晚才回家。
她明白他的工作压力大，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才去睡觉。
然而这换来的并不是他的心存感激，而是他渐渐喘不过气来，为——她的生活只有他——这个真相而感到巨大的压力。
于是两人虽然住在了一起，但是感情却越来越单薄。她有时候会在他的衣服上嗅到别的女人的香气，不敢相信，却又禁不住偷偷哭泣。
终于，在他们同居的第三年，她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
四
她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蒙蔽自己了。
过去她将大部分的时间投入在这份感情之中，甚至拒绝朋友的邀约只为陪伴他多一点。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其实他要的并不是陪伴，他要的是其他。而这个其他，可能她已经给不了了。
于是她不哭不闹，平静说了分手。他默许，在离别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和她疯狂地缠绵了一整夜。
半年后，他结婚了，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子。他不知道她这半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回忆像刀一样时常刮痛她的双眼，然而这都比不上一张结婚请柬所带来的杀伤力，比过去几百个冬夜里的寒风还要来得凛冽。
她想，那个女孩子肯定很漂亮，比她温柔，比她好千万倍。只是可惜不是她自己，很多以前的同学都来恭喜她，终于和他共结连理。她颇为尴尬，所有人都以为陪他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会是她，包括她自己，但结果却不是那样。
终于，这个陪着他从15岁到24岁，从167到188，从长春到西安的女孩，将永远消失在他的人生里。
她陪他度过的九年，相识的十二年，也将被往后那个陪他几十年的女孩无情代替。
她曾幻想过很多次，其实他最爱的还是她，其实他娶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其实他是后悔失去她的，但是……他的眼神不再对了。
她只能祝福他，祝他在每晚星亮入梦时，有人来吻他。而她也走进一段没有他的人生，一片被人遗忘的雾海，抹除曾经爱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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