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在其中

      君子乐在何处？乐在其中，其义最深。周茂叔曾对二程弟子说：“学孔颜之乐处。”孔颜乐在何处？一箪事，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夫子感叹：贤哉回也！回乐在哪里？盖回之乐，乐因在其师。那夫子之乐，乐在何处？

      夫子之乐，在论语中确有若干处显现，我们试探延流溯源，寻梅觅春。夫子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此乐之境界超乎人文，有天地自然之气象，后人少有关注于此，皆以为夫子关注世间社会，侧重大群人生，其实夫子内心深处却也在自然天地山水之间往来和畅游。夫子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智者乐水之动，乐水之德。仁者乐山之静，乐山之止。夫子对自然之向往和感叹往往喻鉴于人世间，夫子在川上说：逝者如斯夫！时间流逝向流水一样一去不复，往者不可谏，来者由可追。君子当自强，不负时光，终日所思无益不如学也。

      夫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在何处？以知之观物，万物有分别。以好之观物，万物有优劣。以乐之观万物，万物一元。在人生界夫子弟子子贡说：“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可见夫子未因贫而弃乐，有安贫而乐道，乐天知命。有礼有节，各安其位，无忧无虑之境界。与弟子相处，闵子侍侧，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夫子乐在因材施教，品物流行。德博而化，有教无类。循循善诱，博之以文。约之以礼，与众同乐。

      夫子说：“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夫子十五而志于学，一生以学为乐。夫子之乐，乐在仁者无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君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夫子还说：“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夫子乐益与人为善，恕而不怨，以友辅仁。“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夫子告之，损之以远害，夫子说：“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与人交无友不如己者，不可以不察言观色，不可以不听其言观其行。

      夫子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乐之有度，哀之有节，不可不控，乐之根在何处呢？乐在心安处。心生万法，心安则万法安。论语记载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此则可以看出，夫子体悟乐在心安处啊！心安则乐之所在。礼乐之教不可废，废之安宁便不在，安宁不在，乐从何生？

      先自乐而后人乐之，论语里说：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乐然后笑，笑来自心田之乐才有芬芳，才可沁人。乐之所在不仅如此，其意深远，其味悠长。

      夫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夫子之乐，乐在学习，乐在相互切磋，乐在相互琢磨，乐在道存而有求。乐在独乐乐莫若众乐乐，乐在温故而知新，切问而近思，乐在为仁不厌，学而不倦。夫子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夫子之叹，其叹颜回之贤，也叹颜回效己之乐、之诚、之真，颜子之乐，乐在师之乐，乐在师之道。乐在克己复礼，乐在近圣人之侧。熙颐欣悦，乐在其中。其中者在人世间博施济众，在天地间逍遥，在万物间齐一，在无我之天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