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拉越长，三年前秋风凉中的一袭绿袍好像远了。梦里的他一次次走进那个小茶馆，触手可及就像昨天，昨天反而久远。三秋不见，三秋如常。
阴天总是合他的心，可以有很多心事。风声起，雨来而未来。
一路一路，看过煌煌北莽，好像万事万物都没有了道理。所以他不问，哪怕三年坐北望南，哪怕如今南向念北凉。
她的茶一壶又一壶，他醉了一次又一次。
她说，君子止乎礼，他止了。他南面大江，大江不择细流故而成其大，逢山开山，越岭过野，大江东去，浩浩荡荡，一往无前。河阳，他轻念。
茶馆总比他热闹些，入夜微凉，她执灯望院中月。弯弯一轮孤月，衬着小院清寒。风轻微凉，却有一股寒意。寒夜茫茫一盏残灯，吹熄了灯火，亮堂了几分。没了这一点火光，她的身影与清冷的月光再无分别。
风起，只是风起 。
大戟横江，气势汹汹，所以他只能，风紧扯呼，再次南渡。
说那山里有一道人，雪夜下江南，在此山巅枯坐黄昏。
他不知道那道人是否证道，还是茫茫天数下随黄昏去了。在这山巅西望云海坠日，红霞万里，万物向阳生，想做那向阳花木，也没有永远的太阳。北望?看不到那人那茶。
她在这里三年，清灯伴世，一岁又一岁。
她一人点茶，一人分茶，一人对黄昏，一人对朝露。
他骗她，她知道。哪怕这样她也一样不问。当初那黑衫北上她也不问，如今黑衫南下她也不问。为那人来这里时她在秋风落叶中饮那壶苦涩的燕燕于飞也不曾悔了，以至黑衫雪中一壶淳茶天下有春她也视而不见，要他止乎礼。而时间再也没有回头。
古旧的黑衫持着竹杖南下，三年的风雪让黑衫也有了腐朽。行者无疆，可他三年北上南下又何曾走出那间茶馆，而她也不曾走出自己的画地为牢。两两相望，两两相忘。
北凉北凉，北地越来越凉，所以他南下了。可越往南却越寒，摩挲着怀里的那只茶杯，感受一丝溫度。
她的茶凉得太久。
他满腹的话只有两个字，平安。
她今日闭了门，小院里的躺椅上，晒着阳光。这里的温度随那黑衫的南下也渐行渐远。每日的茶馆里有人穿青衣，有人着黑衫，人却不是那个人。当初为了随那人的脚步，她来到这里。也在这里遇到了黑衫带的那壶天下有春，雪中春。
那人走时，她留不住，那黑衫人北上南下她也没有立场留他。还有多少这样的念念不忘，在念念不忘中忘了。人间的遗憾，多是“留不住”三字。
她取了一只铜风炉，三足，刻着虎纹，风从虎。拿起一碳块，用一红漆小棍敲碎，放入风炉内。架起一个陶罐，水是山涧水。一块茶饼，辦碎，碾子来来回回碾碎了去。用丝布细细筛过，取下茶末。夜下一片虫鸣，今晚没有繁星，一轮孤月。偶有丝丝清风来，她闭上眼，直到陶罐有松风乍泄声，打开陶罐泛起鱼眼水泡。将茶末沿着水旋放下，用茶冼击打茶汤，渐渐起了乳泡，白云苍狗。
点茶分茶，混乱无序，哪里还有水丹青。手抚着茶杯，感受一点温度，又紧紧握住。等到最后一丝温度消散，她才慢慢饮下。明明如月。
有人白衣出西荒
有人黑衫下江南
有人抚茶坐天明
阴雨沉沉，突如其來的倒春寒。
昨日种种昨日生，今日种种今日死。
烏衣巷尾，朱雀橋邊
繁華总是落得猝不及防，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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