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离开了临安。
但她实际上也不想立马滚回老家——建康。于是随意地决定了一个地点——去嘉兴府。这主要的原因是颜素的赌气，看上去有些幼稚。
或许，许棽是莫名其妙的。
在颜素眼里，她已经与许棽绝交了，之后是否会和好，这得看情况；在许棽眼里，她只是突然失去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有些意气用事，突然站起来就离开了许氏府邸，很莫名其妙。
反正嘉兴离临安也不是很远，颜素就带上行李，骑上马儿，就直接往那边过去了。
颠簸了一路，总算是到达了。
『阿秀！』颜素到达嘉兴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亦为嘉兴亦为人的沈秀，沈隽秀。『怎么了？』沈秀一看到颜素，就感觉不太对劲儿，『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临安……你和阿许闹矛盾了？』
『啊哈哈不要管这种事儿啦……』颜素有些尴尬地笑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但是我有客人？』沈秀仰视着颜素，歪着脑袋。颜素与沈秀差大概一个头——颜素突然就感受到了为什么苏霁月、许棽总是会注意到沈秀——沈秀她有点可爱。当然，她们有些关注沈秀，其实也有些地理位置的原因。颜素一脸痴汉地望着沈秀。
『阿颜？？？』沈秀感觉到又有一丝不太对劲。
『咳咳咳……』颜素清了清嗓子，『把刚才那段遗忘掉，请问你今天要接待哪位客人呢？』
『诶……』沈秀若有所思，『是明州，刘春树。』
颜素愣了一愣——明州？——不知道刘是逃过一劫、并且恢复了吗？大致是1130年，明州经历了某个与几乎同时期建康相同的事件——被屠城，但是这是明州之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刘真的能够很快地恢复起来吗？——颜素担忧着刘暮云。
『我算算时间，她马上过来了。』在颜素分神的时候，沈秀看着颜素身后的一炷香。
『她过来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吗？』颜素缓慢地转过身去，仿佛没缓过神来地天真问道。
沈秀被问得有些无语，解释道：『我已经烧了好几炷香了，只是你到的时间与她要到的时间相差大致一炷香而已。』『那这样她也没有很快就到啊。』颜素想起自己干等一炷香的时候。
『出去逛一圈就差不多了。』沈秀道。
颜素表示不能理解：『你要逛那么长时间？』
『你去逛一下就知道了。』沈秀微笑。
……
颜素真的尝试性地跟着沈秀出来了。
她俩一起逛了一会儿，也基本没买什么东西。
『你说为什么不抗金呢？』颜素还在想着那个严肃的问题。沈秀没有直接回答：『你先把主语补全——谁不抗金？明州吗？还是平江？』
『明明你知道的……』颜素抿了抿嘴，『朝廷啊。』『那你这么想抗金，为什么不去做呢？』沈秀表示很疑问。『你是没看到岳飞的结局吗？』颜素捏紧拳头，『最终也只是被强行阻止罢了。』
『嘀嗒』——
『下雨了。』沈秀打开油纸伞，让颜素拿着，『拿稳了，我只带了这一把伞。我希望你不要让我淋到雨，你自己也别淋雨，可能会生病。』
『淅沥沥』——
到今为止，还是一副淅沥小雨的美景。
但是立刻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一声响雷。就像是在陪伴响雷，一起的总是『哗哗』的暴雨。
——雨逐渐大了起来，就像是老天爷在为某事而哭泣，却尽量隐忍着。隐忍着，也无法完全克制住。也许是被颜素的情感所感染了。但是，与颜素的一腔热血想抗金所相配的，应是——太阳高高挂起，炽热烧烤大地。若是像如此的暴雨，或许也能理解成为老天爷便是朝廷的化身，猛烈地浇灭着颜素的一腔热血，使其放弃抗金。
油纸伞已经挡不住暴雨了。
沈秀心里默默地抱怨这鬼天气——真是糟糕！回到家之后，一定湿透了。很难受。
沈秀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糟糕天气，肯定会让颜素的心情也很糟糕罢。——说不定会成为控制不住的场面。——事实亦是如此。
这就像是，颜素影响天气，天气影响颜素——颜素突然把油纸伞交给沈秀——她还记得，沈秀说过淋雨会生病的——宁可自己生病，也不想要沈秀生病啊……那一刻，沈秀认为颜素一定是个温柔的人……随后的刹那间，颜素突然就没有绷住。
——那是颜素难得一次哭泣。
沈秀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想，如果是苏霁月或者许棽，甚至是白晴柔应该都能控制住局面罢！但是她不能啊——她一紧张，心里猛地一抖，手一松，自己的油纸伞也没有拿稳。
油纸伞随着暴风飘着、飘着，到了百步之外。
……
沈秀哄着颜素跟她走。
颜素无意识地呆滞走着。
——眼泪还是不停地嘀嗒掉落。
终于回到了沈秀家中，沈秀寻到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帮颜素擦了一下脸。
颜素还是控制不住。
沈秀又看了眼那炷香——哦吼完蛋，刘暮云马上就要到了，现在两人湿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体面。这还怎么接待客人？——虽然沈秀觉得刘暮云不会对这件事过于在意的，但是礼节还是要的。不然感觉是不是有些随意、不尊重？
而且，就算没有客人要接待，这样全身上下湿透的落汤鸡样，实在是难受啊——
『阿颜……你去冲个身子……』沈秀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生怕让颜素的情绪更加失控。但是她又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时间实在来不及，于是又道：『要不干脆我们两个一起洗……』
颜素仿佛被冷水浇了个清醒——
她立刻瞪大眼睛，皱着眉头，盯着沈秀，仿佛沈秀说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话语。这番景象让沈秀心跳加速——她一紧张就会这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盯着她！
『你可是女生啊！』颜素认真吼道。
——就像是一个家长教训自己孩子。
『诶？』沈秀不知道自己身为女生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不起！』总之先道歉就是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颜素怒吼，『身为女生难道不知道保护自己吗？你怎么可以和别人如此坦荡？』『难道你看到我坦荡的样子会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沈秀下意识地看着颜素道。『我……会啊！』颜素干脆不要面子了。
『你真是可怕。』沈秀双手护住身子，得出结论。
颜素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语，满脸通红。沈秀十分惊讶，原来颜素的反射弧那么长的吗？！沈秀也跟着一起满脸通红了。
『我们还是先洗个澡吧，看上去时间不够了。』
颜素最终还是屈服于沈秀了。
……
可惜世事难料。
沈秀颜素还未冲洗完身躯，门外就一阵乱敲。
『沈秀——』颜素用她炙热的目光端详起沈秀，『我们要不与其「坦诚相对」罢！』沈秀满脸通红，用她软软的声音道：『这怎么可以！』然后，她想用手挡住自己的身体，然而挡不住。
颜素突然靠近沈秀。
『禾。』颜素屈身在沈秀耳旁轻声细语道。沈秀耳旁感受到对方吐出的微弱热气——明明按常理来说并不是特别热，可就这次感觉不太一样。
『你在干什么！』沈秀有些心动。
『我觉得我们应该加速了。』颜素对曰。
『说清楚一点……虽然我知道了！』沈秀用飞快的语速以及有些凶巴巴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心动。
『我知道了。』颜素没有再说些什么。
沈秀觉得颜素真是可恶。
——这样子，会让她异想天开的。
还不如把苗子直接掐掉，一点都不留……
『咚咚咚咚咚咚』——又来了。
『阿秀！沈隽秀！沈秀！小秀！秀州！嘉兴！嘉禾！禾禾！小禾！阿禾！阿沈！——』刘暮云恨不得把沈秀的所有名字、昵称都报一遍，表示亲密。
此时，颜素与沈秀已经开始准备穿衣了。
『刘暮云精神很好嘛！』颜素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但沈秀不这么觉得，她回答：『我觉得，她跟你差不多罢。随时可能失控。』
颜素不语，她找到了一件合身的衣服。
颜素很是惊讶——沈秀这里居然有合自己身的衣服，两人的身形可是相差甚多啊！
『你是忘了身为城市，可以随意更改自己外表嘛。』沈秀挠了挠头，有些疙疙瘩瘩地解释。
『所以你私底下其实是很想变高的？』
『滚蛋。』
……
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
沈秀去为刘暮云开门。刘暮云终于见到了沈秀，她感觉到了沈秀冲洗过身体、换了身衣服，认为是为了接待自己而特地装扮的。
刘暮云立刻泣不成声，后又变为泪如泉涌。
更夸张的是，刘暮云甚至要扑到沈秀身上。
『你也湿透了……』沈秀软软地念叨着。
『也？』刘暮云注意到这个字，『你也？』
『是这么回事，所以你要在这里冲洗一下嘛……我这里应该有符合你身形的衣服，你和我相差大概半个头……嗯……』沈秀开始碎碎念。『你这里是澡堂吗？』刘暮云开始瞎扯，『你是不是还是卖衣服的……我记得你以前的职业不是干这行的啊。』
『春树。』颜素并没有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了？』刘暮云这才看到颜素。
『你和禾禾是什么关系？』刘暮云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颜素实事求是，『我只是闲着无聊到嘉兴来玩玩。总不可能和她是恋爱关系罢！除非，临安和成都也是那种关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嘛。根本没啥交集的对吧！』
刘暮云沉默了一下。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刘暮云才憋出一句话：
『不要太过于自信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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