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奶奶的葬礼，在春节，除了春节的假期，我还额外请了三天。   

我从我婆家赶回来是大年初一，那时候奶奶被医院拒绝接收了，我惊呆的同时非常不理解。    爸爸妈妈说，是不可说引起的。   

因为年前做了微创手术，免疫力没恢复，又赶上不可说。   

初一下午我回来的，晚饭吃得没啥味道，大家心情都不好。 

我爸妈和姑姑们都熬夜了一天一夜了，特别累，就我们小辈晚上熬夜了。 

爸爸以为奶奶不会变差，就让两个表弟回家睡觉去了，留下我和表妹守着奶奶。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阴差，那天晚上我开始害怕靠近奶奶，但是奶奶已经很难受了，她躺着都难受，只能靠在别人的怀里才能喘气，于是我和表妹就轮着抱她。   

姑父看我们两个女孩子怕力气不行，他留在旁边陪着。期间，奶奶难受了几次，每次都要下床才能顺气。 

熬到凌晨3点左右，妈妈说要回镇上拿东西，爸爸开车带她走了。这时候表姐从外地赶回来了，我们三姐妹守着，也让姑父去睡了。

这之后大概半小时左右，我去抱着奶奶，我比较瘦弱，我只能让她靠着我，但是我的腿必须撑着，不然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奶奶很瘦弱，但是我也很瘦弱，我80多斤，就是死撑。

我在背后放了枕头，然后用腿侧抵着旁边的沙发借力。奶奶可能是觉得自己要走了，她伸手拉了我的裤脚，然后转过身抱了我，将体重放在我的身上，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说：我要走了。 

第一遍我没听见，表姐和表妹听见了，他们开始哭，我懵了。她说第二遍的时候，我听到了，我不敢哭，我说：别瞎说。 

她给我比划，让我在她的衣柜的口袋里找到了她藏着的红包。 

她撑着力气说：每个孩子300块，剩下的给小小（我女儿）。 

那一瞬间，我哇地一下哭出来。   

我们三姐妹的哭声吓到了睡在旁边的姑姑姑父们，他们马上起床，也给我爸妈打了电话，也给表弟打了电话。所有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但是奶奶熬过来了。   

在快天亮的时候，我觉得奶奶不会有事，我就是这么相信，然后我拖着表妹去车里睡觉了。  第二天的中午，奶奶还是走了。走的时候，所有亲人都在身边。   

即便她躺倒灵堂上，我依然不相信，我甚至去摸了她的手，是凉了，但是我不相信。   

农村的葬礼，持续时间很长，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来了，我看着奶奶从躺在门板上，到躺进了棺材，到最后进了火葬场，我甚至问我爸爸，我能不能去看烧原尸，我怕他们搞错了人，给错了骨灰。   

我那几天，除了在哭，在跪着，就是在发呆。  我知道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我知道葬礼后我还得继续上班，只是我没有奶奶了。   

我从来没有如现在这么清楚，原来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和放下，唯独生与死的距离，无法跨越。   

没有拍的全家福照片成了我的遗憾。   

我回想过去，我与她有33年的相遇相处时间呢。遗憾吗？肯定是有的。   

我甚至现在，很多噩梦里都是她的身影，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噩梦里都是奶奶，现在明白了，原来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她的离开是假的，所以每个噩梦里都是复活的奶奶向我走来。那些可怕的玄幻的梦里，是我的自我欺骗和自我催眠，也是我的自我撕扯，因为我知道，奶奶再也不可能回来，而我活着，再也见不到她了。

此时此刻，我看到一句话：

当一直陪着你的人要下车了，你很不舍，也要挥手告别。

我瞬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