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莫言的短篇小说《月光斩》,一直没写什么文字。这并不代表我没感受,相反地,作品的冲击力太强,感受太多,回味要慢慢地来。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个铸剑的一家四口的形象和铸剑的场面。又过了一天,我再次捧读这个短篇小说,我觉得除了折服还是折服!
首先,说短篇小说的名字----《月光斩》很吸引眼球。一看就知道这题目起得真棒!《月光××》的名字,一下让人联想到了周星驰的主演的《月光宝盒》!让人感觉会写一个凶杀故事或者谋财害命的故事。读完小说,我才知道我的预测错了。“月光”本来很美,与“斩”字一组合,我直接感觉到了两条银光闪射来去,寒光逼人!
其次,故事情节扣人心弦。这个短篇的结构是,在县文化局工作的表弟给我写了一封信,叙述了县委刘副书记“身首异处”的三种传说,以及我给表弟的回信。故事开头就写县委办公室外的一棵雪松树上挂了一个人头!这是机要人员小冯发现的!小冯提了个热水瓶去打热水,看到是一颗人头,一声尖叫,热水瓶掉在地上,但是热水瓶奇迹般地没碎。随后,正在整理文件的小许,发出更为夸张的尖叫……那颗“人头被乌鸦啄得千疮百孔”,几经辨认,是县委刘副书记的头!那么,尸体在哪里呢?说是在县城唯一的三星级饭店的豪华套间里。“尸体穿着深蓝色西服,脖子上扎着紫红色的领带,端坐在沙发上,只要安上一个头就可以做报告。”奇就奇在,客人虽无头,但“没有一点血迹……断头处仿佛用烙铁烙过一样平整……房间是没有任何搏斗痕迹和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样的开头,尤其写到“身首异处”,但没有血迹的饭店案发现场,让人暗暗称奇,好奇心和阅读欲一下子就被提上来了!
故事的重点部分,主要写三个富于魔幻主义色彩的传说,第一个传说是:“大炼钢铁”时,两位右派任你行和令狐退,是钢铁厂和材料学的专家,奉命去改造火葬场的化尸炉炼钢。“他们往炼钢炉里投进一百多个破旧的日本钢盔、五十多口铁锅,一万多个从棺材上起出来的铁钉,还有一千多枚罗汉钱”,但只炼出不满一勺的钢水!“七道凌厉的蓝光直冲云霄,有七颗流星沿着蓝光落到钢水勺子里,在它们降落时,金光与蓝光激烈摩擦,放出刺目的强光,并散发出浓烈得让人昏迷的烧冰的香气……”最后,炼得了一块钢。“天上一轮明月,放射着浅蓝的光辉,那块钢,在模子里放出幽蓝的关光芒,令在场的人心中都滋生出庄严、神圣的感情。”然而,这块钢下落不明!
第二个传说,铁匠打宝刀,这是这个短篇小说最精彩部分。李铁匠“”六十丧妻,三个儿子,陆续成人,都无妻室,跟着父亲打铁为生。”一个自称既不是“井岗山”,也不是“东方红”,而是“独立大队”的十五六岁的姑娘,带来一块好钢!这块钢的包装就显得很庄重!“先是一层黑布,继是一层蓝布,我后是一层红布,最后是一层白布。”解开布后,“炉子上方那个漂游的火苗像胆怯的小鼠一般,倏地钻进了煤堆。”“铁匠铺子顿时被一种幽蓝的光芒照亮,四面的墙壁和房顶,仿佛都刷了一层明亮的釉彩,焕发出动人的光芒。”铁匠兄弟们都忘了喝粥,捧着碗,张着嘴,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那块钢。那块钢安静地躺在白布上,仿佛一条远古时代的鱼。”这种侧面描写,衬托了那块钢的光芒四射以及它的神奇性。铁匠三兄弟都不识货。老铁匠见了那块钢,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老铁匠“蹲下,抬头看看姑娘,低头看看蓝钢;抬头,低头;抬,低;然后伸手触了一下蓝钢。然后又触了一下。又触。每一下都像蜻蜓点水。”这样精彩的动作描写,生动地写出了老铁匠的惊喜、惊奇、犹豫、恐惧的复杂矛盾的心理状态。老铁匠是识宝的,但他还是拒绝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包裹好那蓝钢,“艰难地”“趔趔趔趄趄”地往外走。“房子顿时又沉入了黑暗,那蓝色的火苗浮起,照耀着铁匠父子的脸,犹如四尊尴尬的泥塑。”这是写姑娘失望和铁匠父子被姑娘奚莎后的“尴尬”状态!最后,老铁匠同意打造这把宝刀!老铁匠把那包裹放在祖先牌位前,先行三跪九叩之大礼,然后血祭:他“将右手中指塞进嘴巴,咬破,在那蓝光的映照下他的血也成了蓝色,滴滴下落到那钢上,先发出丁丁冬冬的声响,仿佛珍珠落到冰上,然后又咬破左手中指,将血滴上去,又发出啦啦的声响,仿佛那钢是灼热的。”“用了比烧透一般钢铁十倍的时间,才将那块蓝钢烧透……铁匠铺里变成冰一样透明的世界。”这个想象中的美妙的铁匠铺啊!“屋子里的人和物,都仿佛远古时的物体,被凝固在一块浅蓝色的琥珀里。”铁匠铺的老铁匠及三个儿子全上手,“各操十八磅的大锤,各打一锤。”“老铁匠的小铁锤便如鸡啄米一样迅疾地敲打下去……”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捶打,竟然没声音,没有半点火星溅出!半个小时后,老铁匠慢了下来,儿子们也慢了下来,“当当,小锤声;哐哐,大锤声。当,哐,当,哐。”最后,宝刀打成了!这把宝刀“大约有一米长,最宽处约有二十厘米……那刀的形状又渐渐朦胧了,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隔着玻璃看沐浴的美人。”宝刀打好,可是老铁匠及他的大儿子、二儿子竟然死了,真是惊愕!扣人心弦的死!后来,姑娘让老铁匠的小儿子与她走了。这把刀的名字叫“月光斩”。只有用月光斩“砍人首级,才能滴血不出,才能断口处如熨过‘的确良’布料一样平滑。”
第三个传说,说身首分离的刘副书记,其实是个塑料模特!这是个恶作剧的人的闹剧!“为了挽回影响,县委、县政府在人民广场举行篝火晚会,庆祝中秋佳节,电视台直播。人们从电视里看到,刘副书记先讲话、后唱京戏,又与女青年跳舞。无论是讲话、唱戏还是跳舞,他的脸上都带着微笑,非常有亲和力,非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以上部分为详写部分!占了整个小说的三分之二还多的篇幅!这个部分是作家的魔幻主义写法。
我给表弟的回信很简短,主要内容有:问候亲戚;代我给眉间尺坟前烧纸;遇见韦小宝的后人“一定要礼貌周全”;婚烟问题要马上解决。这个部分是作家的现实主义写法。
两封邮件,表弟的邮件,政治意味浓厚,“我”不搭腔刘副书记事。这就是对故事的真实性的颠覆和消解。
张灵说:“ 在莫言创造的上百篇短篇作品中,《月光斩》是一篇百看不厌的绝妙之作,它与鲁迅的《铸剑》堪称中国现代短篇小说中的雌雄双剑。”想继续学习的,可对比阅读和研究。
这个短篇小说获2005年首届蒲松龄短篇小说奖和2007年《人民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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