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民国二十三年,军区医院。
“夫人,您这病必须尽快出国治疗,拖得越晚越有生命危险……”大夫面色沉重。
阮素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开口:“我知道,你还是给我多开些药,我再吃些时日。”
“大帅要知道您的身体……”大夫叹了口气。
阮素立即打断:“别告诉卫昊琛,他处理战事要紧。”
若他听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下一秒便会大张旗鼓纳妾进府吧?
阮素苦涩地想着,心口堵得难受。
离开医院,阮素坐上黄包车,直接回了北帅府。Y.B付费独家
入夜,初雪骤降。
阮素吃完药,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的飘雪。
自打她嫁给卫昊琛,每年的初雪都在她生日这天落下。
只是今年,阮素赏雪的心已经凄凉。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带着刺骨的寒风。
阮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在看到那双齐膝长筒军靴后,生生顿住。
“阿琛,你回来了……”阮素灰暗的眼眸有了丝亮光。
“今年的生日礼物。”卫昊琛将手中的锦盒放至矮桌上,神情清冷。
阮素眼底的光微微晃动着,小心轻柔地将锦盒打开。
锦盒中,是一条绣着梅花的真丝手帕。
阮素正欲将手帕拿出,却忽的瞟到手帕角缠着一根女人的长发。
卫昊琛是在拿他藏在别苑的情人之物来敷衍自己吗?
“大帅有心了,这礼物很有女人味。”
阮素脸色白了几分,五指紧紧攥着腿上的棉被。
卫昊琛皱起了眉头,多年的相处,他深知阮素此刻心情不好。
这个女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大帅。
“明年就不送了,以后想要什么你从账房拨钱,自己去买。”
卫昊琛动了动薄唇,脱下身上的军大衣,便进了内房。
明年,他连敷衍的心,都没了。
阮素看着他的背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喃呢:“我恐怕……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
她和卫昊琛,终究是熬不过这七年之痒。
她正想着,胸口又隐隐泛疼,连气都喘不过来。
阮素拿出袖口的枣红手帕,一边堵住鼻孔一边微微仰头。
这样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温热的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那枣红手帕上却看不到任何血迹。
大夫说过,血流得越频繁,病情就越难治。
阮素不想出国,她舍不得卫昊琛。
她怕自己离开了北城,这北帅府的大帅夫人就易主了。
尽管卫昊琛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可他并没忘记自己是他年少时用八抬大轿取回来的结发妻。
活太久,却没了他的陪伴,那有什么意思?
待鼻腔的血止住,阮素回到内房,合衣躺在卫昊琛身侧。
她像往常一样,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他健硕的腰肢,将头埋在他后颈中。
“阿琛,你好久都没抱着我睡了……”阮素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下次吧,我累了。”卫昊琛将她的手挪开,然后往床边微微挪了挪。
凉意蔓延至阮素全身,她看着他的后脑勺,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每次都是这句话,她还能等多少个下一次?
她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拥抱而已……
2章
第二天一早,阮素醒来,床上已经没了卫昊琛。
只有身侧冰凉微皱的床单证明那个男人昨夜来过。
阮素吃了药,拿着细小毛笔抄写心经。
“啪嗒”
刚落笔没几行字,滚热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鼻腔落在了绢纸上,涌成朵朵梅花。
“夫人!”丫鬟小七吓坏了,急忙找手帕给阮素止血。
慌张中,她打翻了昨夜卫昊琛拿过来的锦盒,看到了那梅花手帕。
小七想都没多想,拿着手帕直接放到了阮素鼻翼下。
“给我烧了它!”阮素将手帕甩到地上,眼底是夹杂着痛楚的愤怒。
小七战战兢兢地将火炉端了过来,阮素弯腰捡起,没有任何犹豫地扔了进去。
顿时,火花四溅,一股黑烟腾腾上升。
“你烧给谁看?”卫昊琛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怒气沉沉。
阮素被那烟呛得直咳嗽,根本无暇搭理卫昊琛。
在外面顺风顺水的卫昊琛何曾受过人忽视,火气上头直接拽着阮素胳膊,逼迫她直视自己。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愣住。
“怎么流鼻血了?”卫昊琛的语气带着一丝慌张,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夫人她……”小七忍不住想开口。
阮素一个冷眼警告她闭上嘴,然后漠然开口:“上火而已。”
卫昊琛看着阮素这寡淡的表情,心情变得烦躁。
“上个火就流鼻血,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弱了?”他的语气带着训斥。
阮素穷苦人家出生,在卫昊琛还没做大帅前,扛得起大米捕得了鱼,她在他眼底,一直是个强悍的
女汉子。
是啊,怎么就变得弱不禁风了呢?
阮素强忍住情绪,静静看着那手帕在火炉中变成黑漆漆的一团。
“有个事跟你说声。”卫昊琛隐隐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连连缓和了不少,“母亲想抱孙儿,我下
周会带个女人回府。”
阮素怔怔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只要他不带回北帅府,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终是忍不住了?
“素素,我们这是新式婚姻,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素素,我要为你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给你做聘礼!”
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卫昊琛说过的话,还在阮素耳畔回响。
一辈子那么长,才刚过去七年,他就迫不及待要娶第二个女人了……
阮素眼眶忍不住泛红,却倔强地没让泪水落下来。
“放心,你的正妻之位不会动,她只是个姨太。”卫昊琛自知对不住阮素,有些心虚地解释。
“卫昊琛。”阮素的声音微微有丝哽咽,“你别忘了……你说过这辈子只娶我一个……”
“全国上下哪个大帅不是三妻四妾?我这七年只有你,难道你还不满足吗?”卫昊琛面色发沉。
“一年,再给我一年的独宠。”阮素看着他,声音晦涩。
卫昊琛眸光一闪,不明白这女人嘴中的一年指的是什么。
他对阮素,还是心生愧疚的。
毕竟她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不离不弃。
只是她那不温不火的性子,让他早就腻了。
外面的姑娘又水又嫩,懂的花样还多,让他怎么尝都觉得新鲜。
一个一统四方的大帅,谁不喜欢一群女人娇滴滴地跪在自己军服之下?
“她已经怀孕了,我的种不能流落在外。”卫昊琛做了决定,没有再看阮素。
2章
3章
七天后。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北帅府,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喜庆。
“我的梅苑,一个灯笼都不许挂!”
阮素勒令所有下人撤走自己院子里的灯笼和绸缎,这是她第一次大发雷霆。
主厅载歌载舞,只有她的梅苑冷冷清清。
“夫人,该吃药了。”小七端来一杯温水,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子。
“扔了吧,以后都不吃了。”阮素坐在凉亭中,看着主厅的方向。
飞雪落在她束在脑后的黑发上,星星点点,瞬间便融化成冰水,隐入发丝。
“夫人,您得好好活着,才能让大帅回心转意啊……”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
“早回不来了。”阮素喃喃说着,声音飘得很远。
主厅的喧闹声直到半夜才消停。
阮素侧躺着蜷缩在床上,下巴几乎抵在膝盖上,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
夜越深,她胸口的疼痛就更浓。
那个信誓旦旦地发誓只会对她一人好的卫昊琛,今晚会明目张胆地抱着另一个女子入眠。
她阮素,不再是他的唯一。
七年的婚姻,卫昊琛在外面胡乱了三年。
可这是他第一次让别的女人怀孕。
阮素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那细密连绵的疼意让自己浑身颤抖。
第二日。
卫昊琛带着新姨太苏清清来梅苑,说是让她给阮素敬杯过门茶。
阮素坐在床上擦掉鼻血,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见。”她态度坚定。
就算病死在这梅苑,也决不见他的怀中佳人。
小七没有拦住,卫昊琛直接带人走了进来。
见阮素还躺在被子中,他神情多有不悦:“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床上,像话吗?”
一旁的苏清清闪了闪眼眸,娇滴滴说道:“大帅,清清刚进府,你就别生姐姐气了。”
说罢她还抬起小手顺了顺卫昊琛胸口,这幅善解人意又温柔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舒服。
阮素自嘲地笑出了声,眼眸已经灰暗无光。
自己这幅模样,怎么比得过新人让他赏心悦目呢?
“看不顺眼就别来。”阮素也没打算给好脸色。
卫昊琛被阮素的话噎住,他好心好意带苏清清来见她这个大帅府后宅主母,她就是这态度?
“姐姐不想见清清,清清走便是……”苏清清识时务地放下手中的茶壶,脸上带着一丝收敛后的委
屈。
阮素依旧没有正眼看苏清清,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防止再流鼻血。
可这模样,落在卫昊琛眼中,却显得孤傲冷漠。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卫昊琛一把捏住阮素的下巴,逼迫她正视自己。
“清清现在怀着孕,你就不能多为我考虑一下?”他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阮素直直看着他:“我也怀过孕,不是吗?”
卫昊琛的心莫名被刺了一下,瞬间僵了身子。
四年前卫昊琛攻下新城池,身怀六甲的阮素陪他一起参与庆功宴,未料途中心腹突然叛变,拿刀直
捅向他。
卫昊琛躲闪不及,旁边的阮素挺着孕肚生生替他挡了那刀。
孩子没了,阮素的子宫也受到了重创。
可卫昊琛却毫发无损。
回想起那些过往,卫昊琛的心狠狠一痛,不由自主松开了掐着阮素下巴的手。
“素素。”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我知道委屈你了,等那女人孩子一生,我就过继给你,孩子的
母亲,只能是你。”
“你走吧,我累了。”阮素闭上眼,胸口又开始闷疼起来。
她不咸不淡的语气让卫昊琛不悦,他已经做了让步,她为什么还要如此?
“素素,别闹。”卫昊琛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别碰我!”阮素的声调忽的提高,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卫昊琛被外面莺莺燕燕环绕着讨好着养大了脾气,早就受不得枕边人忤逆。
阮素的反应,瞬间让他恼羞成怒。
“我养你这么些年把你性子给养刚烈了?不让我碰,想让哪个野男人碰?”
卫昊琛掀开棉被,粗鲁地抬手褪去阮素的底裤!
3章
4章
阮素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疼痛让她近乎窒息,根本来不及分神去拒绝卫昊琛。
直到那如火般的炽热逼近,阮素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她摇着头,无声抗拒。
“不就几天没碰你,倒学会欲擒故纵的本事了!”
卫昊琛贯穿到底,没有任何前戏。
阮素止不住颤抖,她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很痛。
尤其是那干巴巴被卫昊琛毫无情意占领的地方,痛到仿佛被活生生撕裂。
卫昊琛也不好受,可他看着阮素那怏怏漠然的样子就是怒气暴涨。
“说,让不让我碰?”卫昊琛将手伸进她的宽松上衣中。
那常年握枪的手布满厚茧,落在阮素细腻的肌肤上带着几分粗糙。
他所碰之处,都带着针扎般的疼意。
阮素死死咬着舌头,一声不吭。
七年来,这是卫昊琛第一次对自己用强。
他的温柔和细致只会用在感兴趣的人事之上,而她,早已让他倒胃口。
这没有情.欲的交合,只是为了宣誓他对她的绝对主权。
“怎么瘦了这么多?”卫昊琛终是发现了异样。
那宽松衣裳内的身躯,他的大手能摸到每块骨骼的走向,几乎毫无肉感。
阮素的眼神黯淡的就像笼了一层雾霾,里面只有绝望和哀伤。
卫昊琛的心口突然紧缩成一团,他愣愣地举起手抚了抚她的眼睛。
他想确认,她眼底的心碎只是自己看到的错觉。
“乖,不闹了。”卫昊琛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结束了这场床上的战役。
整理完后,卫昊琛本想再多陪陪阮素,苏清清的丫鬟却气喘吁吁地跑来,说是自家主子不小心摔了
一跤。
“摔跤了找医生,跟我说干什么?”卫昊琛冷声道。
“可是姨太太哭着想见您,她一哭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了……”丫鬟紧张兮兮地说着。
卫昊琛看着阮素:“素素……”
“你想去就去,别假惺惺问我。”阮素哑声开口,嘴里溢着铁锈味。
卫昊琛腾地站起身,那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甩手离开,没有回头一次。
其他女人都是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也没必要在她这里受这种气。
炉中的炭火已灭,屋子里的冷清又深了几分。
阮素支撑着从床上起来,命小七拿水漱去嘴里的血腥。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腿心的涩疼才散去。
天气转好,阮素拢了拢颈脖上的围巾,朝庭院中的凉亭走去。
每当心不静时,她便会来这里坐坐。
凉亭下是湖水,夏天满是荷叶莲花,此时却已结了冰。
“大帅,湖里真的有冬荷吗?”
忽的,阮素听到了一阵娇媚的女声。
她闻声望去,小鸟依人的苏清清挽着卫昊琛的手,正在湖对岸散去。
那两人也看到了凉亭中坐着的阮素,双方明显都愣了愣。
“清清见过姐姐。”苏清清微微挺了挺刚隆起的肚子,礼貌行了个礼。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突然刮过,苏清清手中的帕子没拿稳,直直被风吹到了凉亭附近的湖面。
“我的手帕!”苏清清急忙叫道。
卫昊琛看着阮素那毫不搭理人的冷清样子,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直接对着她吩咐:“你去捡一下。”
阮素看着落在不远处湖面的手帕,和那日卫昊琛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就明白,苏清清在卫昊琛眼中,已经不是随便玩玩的存在。
头七年从艰苦到风光,是阮素陪着卫昊琛。
后面的七年乃至更长,该轮到苏清清了。
她出了凉亭,走下台阶,朝冰湖中走去。
捡完这手帕,她的心也就彻底死了。
明媚的太阳光映在湖面上有些刺眼,阮素缓缓走了几步,便听到冰面开裂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清晰看到湖中央的裂缝朝自己蜿蜒。
“素素!别动!”阮素听到了卫昊琛略显慌张的大喊。
她装作没听到,弯腰拾起那手帕,足下的冰块瞬间裂开。
“噗通”
她整个人失重般跌落湖底……
4章
5章
阮素没有挣扎,亦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碎冰重新盖住湖面,一切恢复平静,只有那个女人不见了踪影……
“素素!!”卫昊琛脱了身上的军大衣就要往湖里跳。
一旁的苏清清死死拉住他:“大帅,太危险了,您别去……”
“滚开!”卫昊琛眼底猩红一片,有些粗暴地将苏清清推开,然后跳入了碎冰下的湖底。
苏清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己。
她愤恨地看着冰湖,眼眸几近扭曲。
梅苑。
卧房摆了四个炉子,几个丫鬟不断往内添加炭火。
床上的阮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卫昊琛不停拿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眼底透着无措又惶恐的光。
“冷……”阮素的嘴唇就没停止过颤抖。
“素素,不怕冷,我在这……”卫昊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轻微哽咽。
阮素冷了一阵,又猛地发起高烧,梅苑上下急得手忙脚乱。
大帅府的大夫也没了辙,提议要卫昊琛直接将阮素送去医院,找西医医生治疗。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烧得两眼发花的阮素执拗开口,她声音模糊不清,但意识还是
很清醒的。
她不想让卫昊琛知道,自己得了那种不治之症。
“素素乖,你不想去我就在这里抱着你。”卫昊琛做了退步,但还是使了眼色命人去医院请个西医
过来。
“四郎。”阮素忽的睁开了眼,脸蛋烧得红彤彤,嘴唇也是红艳得像滴血,“不是都说好了吗……
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怎么就变了呢?”
四郎这个称谓,是年少时阮素对卫昊琛的专属昵称。
只是近几年来,她再未唤过。
“你快好起来,四郎只要你。”卫昊琛吻着她的额头,心底却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阮素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卫昊琛也坚定不移地陪了她一个月,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阮素有些晃神,卫昊琛对自己这般上心,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她捉摸不透。
可最后这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有他这样尽心的陪伴,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肺里突然堵得慌,阮素拿起手帕捂住嘴,轻声咳嗽。
枣红手帕还未移开,她便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了?”卫昊琛看到了她脸色的异常。
阮素用手帕捂住嘴,微微摇头:“突然想吃西巷街的梅花酿了。”
她不想让卫昊琛看到自己的狼狈。
“我马上去买。”卫昊琛眼神泛亮,随即踩着军靴大步离开。
他一走,阮素才松开沾血的帕子,嘴角还带着一丝血渍。
“给我多备些枣红色的手帕。”阮素对着小七吩咐。
小七心疼自家主子的坚韧,却也没敢忤逆她的决定,一路小跑着去了库房。
直到傍晚,阮素都没等到卫昊琛买来梅花酿,更没等到小七带回枣红手帕。
她有些不安地在梅苑大门口踱步,心想要不要再派个丫鬟去库房看看。
“嘭”忽地一声枪声,响彻整个北帅府。
阮素手中沾血的帕子被震落在地,心如擂鼓般急剧跳动着。
“夫人!”主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朝阮素跑来,噗通跪在地上。
“小七姐姐……被大帅枪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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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
阮素的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地涌了上来。
“你说什么?”她喃喃地看着那丫鬟,四肢百骸都已透凉。
小七死在梨苑,苏清清的住所。
阮素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小七,浑身是血,胸口一个子弹窟窿。
“小七。”阮素瘫软在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小七鼓着眼,眸子透着惶恐和绝望,双手紧紧攥着一块枣红布料。
她胸口的血已经和那布料颜色融为一体。
“她蓄意杀害苏姨太,我刚若不开枪,他们就一尸两命了。”
卫昊琛手中还握着枪,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阮素抬眸看着他,眼底是说不出的痛楚。
“小七是我们大婚当日举合欢烛的丫鬟,她陪了我七年,你怎么可以杀她……”阮素早已泪流满面。
眼前这个男人,征战沙场,杀人无数——
他怎么可以杀了她的小七,杀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姐姐,难道我和大帅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一个丫鬟重要吗?”苏清清哭啼啼地缩在卫昊琛怀中,
她的肚子已经大得连衣服都塞不下了。
“小七性子沉稳,从来不会犯糊涂,你今日杀了她,索性也把我杀了吧。”
阮素依旧没有搭理苏清清,她不相信小七会伤害那个女人,更何况还是孤身进了梨苑。
可她更不敢相信,那个说给自己去买梅花酿的男人,转身便一枪毙了她最重要的人。
阮素那刚被卫昊琛焐热一个月的心,再次寒凉彻骨。
这个男人就是她骨头里的一根刺,饮她的血,啃她的肉,让她痛不欲生。
“带夫人回梅苑,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卫昊琛眼底泛着噬人的凶光,怒气之下甚至举枪对着半黑的夜空连鸣三声。
“嘭嘭嘭”
苏清清被吓得尖叫,阮素却呆呆地瘫坐在小七的尸体旁,像一座没了生命的雕像。
梅苑没了小七,冷清得像座冷宫。
过了一月,卫昊琛便撤了对阮素的禁足令。
同时也隔三差五便命人送来了梅花酿,可阮素放到发霉都没有去动它们。
那鲜红又冰凉的梅花酿,像极了那日小七胸口的血。
阮素突然厌倦了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等死生活。
曾经她以为自己若离开了卫昊琛,便会魂飞魄散。
可现在她觉得,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折磨。
没过多久,梨苑传来喜讯,苏清清早产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卫昊琛高兴得给整个北帅府上下所有人赏了大洋,恨不得立马宣告全国。
卫母盼了多年终是得了长孙,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每天都去梨苑看孩子,恨不得将这长孙接回自己的宅里养着。
“苏媳妇儿,你跟我家昊琛都是双眼皮,怎么大孙子是个单眼皮呢?”
卫母盯着粉嫩嫩的小婴儿看久了,隐隐觉得不太像自己儿子。
苏清清的身子一僵,一丝慌乱从眼底一闪而过。
“小公子还没长开,等长开了肯定和大帅一模一样!”一旁的奶娘连忙搭话。
苏清清扯了扯嘴角:“是呀,现在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到底像谁……”
卫母所有所思一番,缓缓点了点头,终是消除了疑虑。
待她离开,苏清清命奶娘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
她看着小家伙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心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这双眼睛像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才一次,怎么就中标了?
苏清清恼得攥紧了婴儿包被,却因为太过用力勒到了孩子。
“哇——”孩子猛地哭出了声,用力到面色紫红。
“哭什么哭!谁让你长得爹不像娘不像!”
苏清清一烦躁,直接将孩子往床上一扔。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孩子再长大一些,面容就定型了,她该怎么对卫昊琛解释?
更何况,孩子父亲跟卫昊琛还是那种关系……
一想起那个男人,苏清清就头痛欲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禀告,阮素前来探望孩子。
苏清清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快请进来。”
6章
7章
阮素一身素衣进了卧房,她看着床上面色虚弱的苏清清,心底五味具杂。
“姐姐……”苏清清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给她行礼。
阮素连忙拦住:“卫昊琛不在,你大可不必装模作样。”
阮素没有跟苏清清多言,直接走去摇床边,看着那刚被奶娘哄睡的小不点。
她将袖中的长命锁拿出来,放至了枕头边。
“好好照顾小小少爷。”阮素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这是她第一次来看这个孩子,也是最后一次。
离开梨苑,阮素便直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住了七年的梅苑。
院子里的梅树,今年迟迟没有开花。
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寂静萧条,亦如她的心。
军区医院。
“大夫,您给我安排国外医生吧,我想活着。”阮素对着自己的主治大夫说道。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是可以为他去死,是希望生命最后一刻躺在他怀中。
可阮素已经不想把自己的生命终结在北帅府了。
“你现在拖了这么久,早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杜大夫看着检查单,惋惜说道。
阮素扯了扯嘴角,表情依旧淡然。
“那就顺其自然吧,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她只是想再活久一些,等彻底忘了自己挖心掏肺爱了七年的男人,再死去。
死前还念着他,他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那样太残忍了。
阮素深吸一口气,敛去脑中的杂念。
“最近鼻血流得少了些,但时不时咳嗽却带了血丝。”她对杜大夫讲道。
杜大夫面色凝重了几分:“夫人把外袍解开,我听听您后背的肺音。”
他拿出一个西式听诊器,放在了阮素旗袍外的后背处。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人猛地踢开,几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本帅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私会奸夫!”卫昊琛的声音冷得渗人。
杜大夫慌忙解释:“大帅,我只是在给夫人检查……”
“哼,什么检查要脱了衣服?”卫昊琛眼底泛着凶光,猛地将正在穿外袍的阮素拽了起来。
阮素脑袋一阵眩晕,连着深呼吸了三下才缓过神。
“你放开我……”她实在没力气去跟这个男人做无谓的解释。
“放开你?让你跟这个奸夫一起私奔逃跑?”卫昊琛瞟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袋,怒气暴涨,“阮素,
你真是本事见长!给我滚回去!”
卫昊琛将阮素拖到门外,然后对着下手使了个颜色。
阮素还未走远,便听到了病房内传出一声枪响。
她两腿直直瘫软,再也无力往前迈一步。
“卫昊琛,你是杀人上瘾了吗?”
她从未料想过,曾经那个是非分明的男人会变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你杀了清清的孩子,本帅没杀你,就已经够仁慈了!”
卫昊琛掐着阮素的下巴,那凶狠眼神中透着的恨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说什么?”阮素愣住。
卫昊琛没再说话,直接带着她回了北帅府。
两个时辰前,北帅府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灯笼和绸带,此刻已经换上了沉闷的素白。
梨苑。
阮素还没走进去,远远便听到了苏清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的儿啊……”
梨苑上下都在抹眼泪,苏清清双目红肿,怀中抱着她刚生下不久的孩子。
但那孩子面色苍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苏清清看着阮素,眼底淬着的寒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阮素,你还我孩子!我要杀了你给我孩子报仇!”
7章
8章
她嘶吼着,抬手直接将身侧的水杯往阮素头上砸去。
阮素整个人还处于晃神的状态,根本没有躲闪。
那水杯甩在她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再嘭地碎落一地。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要给我儿送长命锁,原来是趁宝宝睡了,活活把他闷死!”苏清清每说
一个字,表情就痛苦一分,看得在场的人都伤心不已。
阮素这才反应过来,苏清清这是把孩子的死怪在了自己头上。
“苏清清,你把话说清楚!我上午来看孩子时,你跟奶娘都在场!”她顾不得身体的难受,费力解
释。
跪在地上的奶娘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夫人,您这会儿怎么就敢做不敢认了呢!您当时一走,少爷
就断了气……我跟少爷无冤无仇,少爷又是苏姨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道会是我们把少爷闷死的吗?
”
奶娘每句话都一针见血,让阮素无力反驳。
是啊,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她阮素不待见苏清清这个妾室,也不喜欢这孩子的降临。
如今她一走,孩子就死了,谁会相信她不是凶手?
阮素不由自主看向卫昊琛,那个男人正将苏清清拥在怀中,柔声安慰着,丝毫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突然觉得浑身疼得要炸开,血管里爬满了无数虫子啃噬撞击,一波比一波汹涌。
“你不信我?”阮素直直看着卫昊琛,有些喘不过气。
“你出了梨苑便收拾行李找男人私奔,叫本帅怎么信你?”卫昊琛脸色很难看。
他接二连三的几个“本帅”,让阮素断了心底最后一丝残念。
这世上唯一知道她生病,并给予她温暖的人,都被卫昊琛亲手枪毙。
他们七年的夫妻情,真的已经到了末路。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短短八个字,再无一丝温情。
卫昊琛将阮素关进了监狱,丝毫没有顾及两人的夫妻关系而手下留情。
入夜。
卫昊琛进了阮素的牢房,手中还举着杜大夫的人头。
阮素将五指蜷紧,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没给你奸夫留个全尸,就用这种眼神看我?”卫昊琛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捏着那冰凉的
薄刃。
“孩子不是我杀的,我找杜大夫只是为了看病。”阮素的神情已经木然。
“看病?我看你得的是寂寞空虚的病!医院那么多女医生不找,非找个小白脸!”卫昊琛讥诮道,
半分担忧和关心都没有。
“卫昊琛,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阮素看着他,凉意已经深至骨髓。
卫昊琛愣了愣,慢半拍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正欲开口,阮素已经抢了先:“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七年?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背井离乡跟
你闯天下!七年感情你在外面胡闹了三年,我说过你什么吗?凭什么我去见一个男医生,你就要杀人…
…”
阮素的话还没说完,卫昊琛便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
这一耳光,打得阮素懵了懵,连带着耳朵都嗡嗡作响。
“我天天忙打仗,找女人逢场作戏解解闷怎么了?倒是你,你在家里活得像金丝雀一样还不知足!
”
“说了让你做孩子母亲,你却狠下杀手!别的大帅夫人是希望自己男人开枝散叶,你反而是希望我
断子绝孙吧!”
卫昊琛恼羞成怒,拽着阮素往牢房中冰冷的石床上拖。
阮素的手腕被掐得青紫,后背也被那硬邦邦的石块硌得生疼。
卫昊琛直直冲进她体内时,阮素痛得两眼发黑,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我恨你。”
她终于,再也爱不动了……
8章
9章
那简短三个字,让卫昊琛打了个寒颤。
但那一瞬间的心悸过后,便是更猛烈的怒气。
“长本事了,敢恨我?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卫昊琛贯彻最深处,凶猛疯狂的激撞近乎施虐。
待这惩罚性的战役结束,卫昊琛提起裤子便大步离开。
“阮素,你若再背叛我,我绝对会把你毁得一干二净!”
他的一句话,给阮素的命运定了结局。
就算死,她也只能是他卫昊琛的女人。
阮素胸口一闷,喉间一片气血翻腾,直直喷出了一口乌血……
卫昊琛,我若死了,你会有一丝丝难过吗?
阮素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翌日清晨,牢房门外传来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她才醒了过来。
“夫人,起来上路吧。”一个声音沙哑的侍卫走了进来。
阮素揉了揉双眼,她现在看什么都是双重影。
“去哪?”她嘴里还是浓郁的血腥味。
“你去了就知道。”侍卫没有多说,直接拉着阮素便往外走,动作还有些急促。
阮素被这突然的大幅度动作带得又细细咳嗽起来,随后猛地一呛,布满枯草的地上又落下了暗红色
的血。
侍卫有些不耐烦,直接扛起阮素便大步走了出去。
深山断崖。
阮素被重重扔在地上,清晨的岩石地,有着湿漉的青苔印,还有尚未融化的残雪。
她费力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前面裹得严实的人是苏清清。
“姐姐。”苏清清摘下口罩,面色淡然。
“苏清清,你儿子不是我杀的。”身着单薄的阮素冷得哆嗦,连声音都不利索。
苏清清闪了闪眼眸,然后轻咳一声:“我知道,可他跟你一样,都在挡我的路。”
阮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难道那孩子不是卫……”
“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苏清清挑了挑柳叶眉,看向阮素的神情透着一丝审视,“倒是姐姐……
你想痛不欲生活着,还是痛痛快快死去呢?”
阮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听苏清清说这种话,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虎毒不食子,你会遭天谴的。”她替那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感到不值。
“天谴我不感兴趣,但我可是很期待大帅亲手把你推下这断崖呢……”
苏清清笑盈盈说着,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就是那一笑,让阮素瞬间毛骨悚然。
侍卫将苏清清绑在了断崖边,然后脱了身上的侍卫服,露出里面的死囚衣裳。
阮素静静看着他们的举止,心中已经明了。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啸声由远及近,神情凶狠的卫昊琛只身骑马赶了过来,没有带一个侍从。
“阮素,放了清清!”卫昊琛低吼着,拔出了腰间的枪。
阮素扯了扯嘴角,心如死灰。
这样的情形,她早料到了。
旁边的死囚沙哑着声音开口:“只要大帅带足了银票,我们主子自然不会伤害苏姨太!”
卫昊琛愤恨地看着阮素,七窍都在冒烟。
“你非要跟我走到这一步吗?”他怒声质问。
阮素微微勾了勾唇角,神情透着一丝凄凉。
“我和苏清清,你选谁?”她笑着问道,无视他直指自己的黑色枪口。
“阮素,你在家里胡闹我都忍了,但勾搭死囚越狱是要直接处死的,你给我放清醒点!”卫昊琛黑
沉着脸说道。
处死?她现在和死有什么区别……
阮素往后退了一步,有种视死如归的释怀感。
“卫昊琛,我不要你了。”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在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
卫昊琛的心毫无防备地狠狠一颤,随即是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结婚那天我们发誓……说要爱彼此到生命最后一秒,我做到了,可你呢?”
她肺里又翻涌上来一股沉闷感,连着咳出了几口血。
阮素苦涩一笑,用冻红的手抹去唇上的乌血:“我找杜大夫真的是看病,你怎么就不信呢?”
她没去看卫昊琛的脸色,摇摇欲坠朝断崖边的苏清清走去。
“唔……”苏清清被胶带堵住了嘴,无助看着卫昊琛。
阮素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个演技超群的女人。
“如果我说眼前这一切都是她串通死囚自导自演,那孩子也是她亲手……”
她想拿刀划开苏清清嘴上的胶带,让卫昊琛亲口听听这个女人的解释。
“嘭!!”巨大的枪响,震得林子里的鸟四处乱蹿。
阮素低头看着胸口溢开的血花,凌乱的呼吸在空旷的山间异常清晰。
“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她闭上眼,整个人直直往后仰,跌落了深不见底的断崖。
9章
10章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呜——”
像动物在呜咽,又像在哀嚎。
阮素还没感受到坠落至地的碎骨之痛,整个人便因失血过多而彻底昏死……
卫昊琛怒睁着猩红双眼,握枪的手止不住颤抖。
“谁开的枪?谁开的枪!”
他转向身后,声嘶力竭大吼,双眸中迸出来的怒气能将人碎尸万段。
那死囚已经不见踪影,只有苏清清还可怜兮兮地挂在崖边。
“唔……”她脸色冻得苍白,求救的声音已经无比虚弱。
卫昊琛步步朝苏清清走去,一把将她身上的绑绳削断,随即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
“大帅……”苏清清哭啼啼地就想扑到卫昊琛怀中,却被他生生拦住。
“你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卫昊琛指着阮素坠崖的地方,命令苏清清前去。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懦弱过,连亲眼去证实一个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苏清清脸色白得不能再白,她瘫软着两腿倒在地上,死死抱着他的腿。
“大帅,清清又冷又怕,你抱抱清清……”她浑身哆嗦,眼底透着惊恐和怯意。
她才不要去那崖边,也不想去看阮素的尸体还挂没挂在岩石上!
正在这时,后方又传来了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卫昊琛的得力干将张副官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大帅!刚有个越狱的死囚往西边跑,被我们毙了!”张副官敬了个军礼,严肃禀告。
卫昊琛的瞳孔骤然一缩,一个反手猛地抽了张副官一耳光。
“混账!本帅让你毙了吗?”他这一巴掌用了猛力,甩得张副官鼻血都涌了出来。
“距离太远没法精确捕捉,只能先毙后追尸,还请大帅赎罪!”张副官纹丝不动,平静开口。
卫昊琛深吸一口气,终是微微收敛了情绪。
他看着崖边那摊血迹正在雪水的掩盖下越来越淡,心底的空荡范围就越来越宽。
“你带苏姨太回去,其他人绕小路去崖底……找到夫人。”卫昊琛声音透着一丝颓败。
苏清清抽噎着不敢拒绝,张副官也只能照做。
当断崖边只剩卫昊琛一人,他踉跄着朝那摊血迹走去,每一步都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崖下云雾环绕,陡峭狭窄,看不到一点点有关阮素的痕迹。
那个女人,真的掉下去了吗?
“素素……”卫昊琛的心底缺了一个口子,冰凉刺骨的寒风从那个口子吹进胸腔,将他浑身的血液
凝固住。
他拔枪指向她,只是想要她冷静,可他并没开枪。
那死囚不是管阮素叫主子吗?为什么要绕到自己身后对她开那必死无疑的一枪?
卫昊琛头痛欲裂,连对着崖底歇斯底里喊出阮素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卫昊琛跪在地上,摘去手套轻抚着地面那摊血迹。
过往和阮素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一帧帧在脑海中跳跃,她的一颦一笑一回眸,她的撒娇喃呢和哭泣,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晰。
或许世间有这样一种离别,猝不及防到让人束手无策,却又让你清楚地意识到,你已经永远失去她
了……
“为什么不要我了?你的一辈子就这么短……不是说好要一起到白头吗?不是说好要看我一统四方
,平定战事吗?”
卫昊琛痛苦掩面,双肩急剧起伏。
“嘭!”枪响。
卫昊琛身子猛地一僵,子弹从后背穿透他的胸腔。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你……”
10章
11章
那开枪之人步步朝卫昊琛走来,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热烟。
“想不到吧?”
男人沙哑着嗓子,眼眸中尽是得意兴奋之笑。
“你……不是被毙了吗?”卫昊琛吐了一口血,怒瞪此人。
这个人便是之前管阮素叫主子的死囚,也是朝她开枪,害她坠崖之人。
“被毙的是我兄弟,我这不是看大帅和夫人情深义重,特意让你们两夫妻死一把枪下!”
死囚阴冷一笑,抬脚就要将卫昊琛踹下悬崖。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昊琛迅速拿出腰际的枪精准朝死囚的手腕开了一枪。
“啊!”死囚痛得咧嘴一叫,手中的枪也滑落之地。
卫昊琛一个扫腿,将那枪甩至崖下,然后将死囚反手禁锢在地,拿枪比着他太阳穴。
“饶命,饶命……”死囚脸色一白,瞬间失了锐气。
“为什么要杀她?”卫昊琛抬脚踩着死囚的颈脖,神情渗人。
“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不敢不从啊……”死囚急忙解释,“毕竟我们从牢里活着出来就已经是重
生,怎么还会铤而走险不知死活呢……”
“到底是谁命令的你们?又是谁从牢房中将你们放出来?”卫昊琛厉声质问,却因太激动又吐了几
口血。
死囚眼皮一跳,连忙说道:“大帅您快放开我,您这样会失血过多昏迷,到时候您杀不了我也救不
了自己了。”
卫昊琛却不以为然,直接将脚下力道又重了几分。
“说!”他是真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可这死囚掌握着的重要信息却让他不得不忍住杀意。
他的军队里,有内奸,他必须铲除干净。
“是您的……”死囚只想活命,已顾不得其他。
可他刚一开口,便被不远处丛林里的人一枪击中头颅,直接丧命。
卫昊琛一愣,如猎豹般的眼眸直直射向枪声方向。
张副官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
“快带大帅去医院!”张副官吩咐道。
卫昊琛却支撑着起来,抬起沾血的手又给了张副官一个巴掌。
“谁让你开的枪?我特么让你毙他了吗?”卫昊琛怒吼。
“为了保护大帅的安全,我只能如此。”张副官低声回应。
他的首要职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卫昊琛。
卫昊琛还想说什么,却猛吐一口鲜血,直直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已经躺在了家中的大床上。
苏清清正哭哭啼啼的坐在一侧抹眼泪,家庭医生正给他伤口缠纱带。
“大帅,您可醒来了,吓死清清了……”苏清清又哭又笑,旁边的下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卫昊琛揉了揉脑袋,他目前思绪还混乱得很,很多事堆积在一起,让他思考起来都无比吃力。
“张副官呢?”他想起了关键。
“副官正跪在门外,说没有经过您同意便杀了人,请您赎罪呢。”苏清清小声回应道。
她打量了一番卫昊琛神色,又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副官一心向您,大帅您就别生气了。”
“让他进来,你们都退出去。”卫昊琛头痛得厉害,却也清楚必须处理正事。
苏清清皱了皱眉,还是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然后带着众人离开房间。
不一会儿,张副官走了进来。
可能因为跪太久,走路还有些瘸。
“找到夫人了吗?”卫昊琛深一口气,眸子里尽是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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