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前几日G先生在朋友圈大倒苦水，大概意思是拥有一个熊孩子是对童年浪漫式怀念的彻底终结。“你得下班回到家手忙脚乱地为他烧鱼还剔刺，然后诱骗他吃下这些对身体极为重要的食物－他总是摆出绝食的态度抗议他亲爱的父母，天晓得他怎么想。”文字凿凿，语气愤愤，引来一波怒赞。评论区在表达对这位父亲的同情之外，也劝慰他要相信时间的力量，等他长大成人自然会成长懂事。

提起长大成人， G先生感受到生活的一丝怪诞吊诡。几年前也不过十八岁的他，如今又要等待自己的孩子十几年之后跨过成年的门槛。想起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他欣喜自己终于可以逃脱严厉的父亲，于是溜进镇上唯一的游戏厅打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看见被熟人带进来的父亲，他头一次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冲父亲喊道：“爸，我成年了，这是成人礼！”想象中的棍棒没有到来，他只记得父亲阴沉沉地板着脸，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他知道事情没完，果然吃晚饭的时候，两碗鱼汤端上来，父亲和他一人一条小鲫鱼。“鲫鱼吃干净，算你过关，我承认你，你成人了。”他心想这有什么难的，拿起筷子便夹着鱼往嘴里送。G先生忘不了这个成人礼，父亲干干净净吃掉一整条鱼，自己撑不住，认输去医院拔刺。临走前，父亲撂下一句话：“成年了，没有剔好刺的鱼了。”

憋着一口气的G先生，毕业后选择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但却过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顺遂。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薪水却不足以支付房租。看着自己与妻子的蜗居，与同学家形如天差地别。小生命的降临曾予人的快乐，迅速湮灭在生活的种种不便繁琐当中。成年人的世界到底也如生活中的种种，不过是个围城。等新鲜感过去，人却找不到回退童年的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再往下走。时间久了，如同失水萎顿的玫瑰，只让人反感它茎杆的扎手而忘却它曾经的美丽。成人的洗礼，便是给你一条完整的鲫鱼，不再只有鲜嫩的鱼肚和美味的鱼汤，成年人了，得学着与恼人的鱼刺周旋，要能拿的下鱼尾和鱼背。

手机不停响起，评论区越拉越长。有居家达人教他怎么提高效率的，有心理学爱好者揣度着孩子的所思所想，有丁克族转发当作自己不要孩子的论据，还有过来人展望未来，指出他还要失去咸鸭蛋黄和蟹黄蟹膏。G先生不禁发笑。他想到小东西长大也许会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叛逆，也许他会在朋友圈里吐槽他的父亲，或是干脆把父亲拉进黑名单，不过G先生知道，他会在儿子成人那天，送他一盆水仙花，让他剥开球茎去看美丽的花朵，算是一种对成人生活的解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