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绿色秧苗,车窗外徐徐吹来的风,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苦楝树依然生长在路旁,它们一定懂我的气息。
此时,我早已把微信读书打开,手机放在支架上。听着周晓枫的《巨鲸歌唱》,那种宫崎骏式的语言,让我流连。
她写蛇。我想起小时候走在路边,能遇见蛇。那是一种短短的、小小的蛇,母亲说这蛇不咬人,我们叫这种蛇——狗婆蛇。我和它们常在挑水的路上遇见。
我还见过那种细小的黑黑的蛇,它被车轮压死在路边,扁曲的身体,像被人踩过的黑色蚯蚓的尸体,也像刚刚从褐色蛋粒里孵出来的蚕。
刚刚孵出来的蚕,是我小时候羡慕的玩物。大爷爷家养了很多蚕,夏天的时候,他用几个大簸箕放在地上,里头全是蚕,采摘的蚕叶铺在上面,不一会儿,就能被那些带着奶白色的虫子吃完。养大的蚕像虫子,或者说,像蛇的身体,一段一段的,慢慢挪动,让我害怕,我不敢去碰这样的蚕,我觉得它们已经失去了可爱的面目,变成了软体动物般,如脏器,让我畏惧。
刚从蛋粒孵出的蚕不同,又黑又小,形如蚂蚁,虽像很小很小的蛇,却无任何攻击性,让人觉得安全。
那时,我们的蛋粒都是从别人那里借的,大爷爷的脸一向充满愠色,不爱言语,我们都不敢问他要蚕蛋。堂哥们分到一点蚕蛋,也都自己养着,不轻易给别人。
本来,我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可那年的暑假,我该是读小学,小朋友们都在玩,我也就特别感兴趣。而我仅分到三颗蚕蛋,至于哪里来的,印象并不真切了。 三颗,实在是太少了,蚕的孵化有个概率,有可能孵化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我有点失望,我一个人走到一个比我们年纪大两岁的哥哥家,只是叫哥哥,没任何亲戚关系。
他一个人在家,拿出一个盒子,里头有很多的蚕蛋,我很想他能分给我一些。他说可以,不过,只要你让我看下你下面,就可以分给你五颗蚕蛋。 我没觉得不好,也没觉得好。我想,他是一个男生,只是好奇一个女生下面样子而已。
我家的茅厕离他家不远,我家茅厕的对面是爷爷家的茅厕。我知道,爷爷家的茅厕里头光亮只有一束,从屋顶的瓦缝漏下来。那个茅厕里头更暗,正好看不太清。我家的茅厕蚊子更多,光线很亮。每个茅厕里有两块长长的板子,中间有空,我们都是这样蹲在两块板子上上厕所的。 我选择去爷爷的茅厕,像上厕所那样蹲着。茅厕的门没关,说来也奇怪,没人,哪里都没人,这个秘密就只有我和他知道一般。或许是中午,大人们都休息了,小孩子们也在别处很远玩。
那天,我有多么想要几个蚕蛋啊,我就这样去找了这个比我大两岁的叫哥哥的人。而他没有拒绝我,只有这么一个让我奇怪的要求。 我蹲下来,他在茅厕的门口也蹲下身,看了下,说,可以了。我把裤子提起来,就跟坐在地上有灰尘,然后拍拍屁股一样站起来,我没什么不舒服。我的母亲,从来没有告诉我,不能让男生看那里。
现在想来,在我那样的年纪,那个男生对于一个女生的好奇,就在我人生的这个轨迹出现。而这个点,过了这许多年,我依然记得如此真切。他具体看清了什么?他没有说,只是说了句,可以了。然后,在长满青草的在茅厕旁,在一群蚊子嗡嗡作响的空气里,把蚕蛋分给了我。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是我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在那一刻,我突然有所领悟,有些东西,得到以后,我们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开心;有些东西,你以为你得到了,或许你并未得到。
在乡村,学校的老师和家里的大人,他们从来没告诉我们,身体是什么,哪里可以给人看,哪里不能。往后待我懂得,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时,待我明白那是我不能拿去交易的东西以后,每每想来,我都会觉得有种隐隐的痛楚。这痛楚并明显,也完全没影响我日后的生活。
可是,我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呢?像一个演员被人称为色情演员,你很难说是高兴还是忧愁。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情,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了,甚至都没看清楚;而我一直在意,我曾觉得那是因自己的无知而蒙上的一层童年的羞耻。
那人拿的那五颗蚕蛋并没有孵化出蚕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拿着没用的蚕欺骗了我。心里隐隐觉得,可以不用去找他询问了。那三颗原有的蛋粒却孵化出来了细细的黑色小蚕。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少接触男生,对他们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理防备。
我曾多次想过,他那么远远地望着我,是不是就像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条蛇,那样神奇,充满未知?他是否知道,不靠近,便不足以构成伤害?他只比我大一两岁,怎能在我完全懵懂的年纪,提这样荒诞的交易?也许,那时他也是懵懂的。
作者:远兰。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省作家协会会员,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共党员,网络多平台创作者,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一枚在心中修篱种菊的江南女子,坚守教育初心,爱写散文。作品见于《亳州晚报》、《邢台晚报》、《金山晚报》、《安庆晚报》、《万州时报》、《东阳日报》、《中华日报》、马来西亚《千岛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和自媒体平台,个人散文集《逝水流年》即将出版。童年的我知道,蛇是没有耳朵的。只要不动,它就不会伤害我们,内心便有了一些笃定。在我往后的人生中,只要遇到让自己无法笃定的事情,我就会像对付蛇一样,去找它的痛点,这捷径成了我足以应付所有琐碎的方法。
多年以后,我梦见了蛇,据说那象征着某种意味。周公解梦说,梦见蛇,可能暗示梦者对性的的观感或是性生活,许是梦者欲求不满的性生活,或是让自己觉得充满罪恶感的性行为,也可能是自己乐在其中,美满的性生活的象征。如蛇的神秘一样,我竟还是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蛇,难道是因兼而有之的复杂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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