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冰甲的松针
昆明的冬一贯不冷，石林是郊县，在昆明东南，所以更暖和些。今年入冬以来，天天晴天丽日，以至我在十一月底还只需穿长袖T恤加一件鸡心背心。
但总是晴天大太阳，多少让人心里不踏实。
这真不是我矫情。
我也知道，若提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飓风海啸啥啥啥，肯定会有简小友腹诽我“喝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
但若真的整个冬季无雨无雪无寒冷，明年春夏久旱不雨，将会焦灼多少田中苗木与农民的心，这确是令人隐忧。
再者，不冷上几天，总感觉冬天不曾来过，心里缺点啥。
正担心着，12月13日降温了，阴了半天，约5度。北方朋友见笑啦！但毕竟已降了十来度了。第二天14号又阴半天也是5度，第一波寒流就过了，又升到十多度。
之后，16日下午开始天阴，半夜里开始降温且下雨，我记得清楚，是因为我那时在熬夜看《大秦帝国》。我看电视剧有些吓人，基本是通宵达旦夜以继日。深知这是恶习，然则难改。
17日早如我所愿，下了一会儿小雨，气温只有1度。
不用说都知道，这种天气，和大多数地道昆朋人一样，我绝对启动久盼的窝冬模式。
没有条件生炭炉，电暖炉则是一定要有的，而且必须是五面发热的，侧边四面用来烤火，顶上一面烤吃的东西。云南人在火上烤一切可烤之物，红薯，洋芋，饵块，糍粑，年糕，臭豆腐，花生，腰果，酸梨，麦芽糖，甚至蚂蚱，还有茶⋯⋯。若条件允许，干巴也烤，牛肉的最好，猪肉的也行，撕着吃，越嚼越香。
这时候，我当然不愿正经八百做饭。或斜躺在沙发上，或坐在小矮凳上，边烤火炉边吃东西边看电视。
今年除了烤茶，还烤梨，说是润肺。全面放开h酸之前弟弟给我一大袋冰糖橙。仔细刷洗了一大盘，吃橙时剥下的皮，切碎，加入蜂蜜，加点老茶，在炉子上煮起。
与长达数万年的人类进化史相比，两百多年的现代文明确实有点短。人类对火的依赖，已根植在基因的遗传密码中。
从疯狂原始人小伊坐在火堆旁听老祖母讲故事；到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再到地炉煮茶，松花酿酒；一直到时下网红的围炉茶具与炭粒。人类生活的长河中，能始终如一贯之的，不外乎饱暖安逸。
橙鲜，茶香，水沸，火旺，让人心里温暖而闲适。
正美滋滋地忙活着，下午两点左右，芳姐来电话。她言辞简炼，语气很嗨。“走，圭山去看雾淞！天太冷，先别下楼，二十分钟后核桃花客栈门口见”。
我立马兴奋+雀跃+手忙脚乱，胡乱扎了头发，穿件带帽头的棉质单衣，装一小瓶酒精，戴上帽子，因为没有N95，所以戴了两个一次性外科口罩。
上了车，合议五分钟，决定去隔壁宜良县的竹山，因为前一次寒流时芳姐与照哥已去过圭山，但雾淞不明显。
去竹山顶的盘山路真的很弯，我担心海拔不够看雾淞会落空，照哥说还是有2800米以上的，去试试才知道。
出县城两三公里就是山坡路，弯弯曲曲，高高低低，走了四十分钟左右，半山腰的能见度渐低，寒雾渐浓，表显温度零摄氏度，但依然有雾无淞。
有雾无淞
车子转过一个弯，出了背风坳，刚驶上有风的上坡路段，立马被一阵阵漫卷而来凌冽的寒雾裹挟。缓缓上坡，再往️上，左侧是山崖，右侧是山坡。路边的植株开始挂着霜衣。我们开始大呼小叫，让其他人看自己所看到的冰凌。仪表依然显示零度，但因冷风强劲加海拨升高，植物全都是晶莹剔透。照哥找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停车，几个人下车去看冰凌。
晶霜其实很厚
天阴雾大手机拍不出远处的淞，我们只能选脚下路边的小灌木或蕨类来拍。有的还只是半莹透的霜晶，有的已发育成剔透的冰棱，刺枝上的冰晶尖挺，蕨枝上的冰晶柔曼。
可爱的嫩绿
风太大，寒雾一阵一阵袭卷过来，发丝上，睫毛上马上有水雾。我只穿了T恤加单衣，芳姐外衣是件薄薄的棉外套，照哥与杨医生是棉夹克。关键是除医生以外，我们三个都只穿着夏天走路的网眼单鞋。看来我们都没确信今天能看到雾淞，且都知道竹山顶的温度比圭山顶总要高两度左右，所以都没有充分武装起来。
火把果枝晶
拍了几张，再开车上行六七百米，就到了竹山顶。山顶相对圆缓，风也不大，所以没有雾淞，感觉也不太冷。竹山顶的流岚一直都是很浓很浓的，每一阵风过，厚厚的雾纱一波一波弥散，披裹在大树上，房屋上，披裹在车子上，裹住我们的身影。
大片雾淞，拍不出效果
四下望去，近处远处的山峦都确实要低伏一些，烘托出群峰来朝的感觉。但竹山与附近的山，都山势较缓倾角不大，所以并没有险峻陡峭的感觉。
约摸二十分钟后我们下山，要开往宜良狗街吃过晚饭再回石林县城。狗街，按我的经验推断，应该在过去是每十二天赶一次集，十二天要与十二生肖对应，每到属狗那天，就在某个地点进行集市贸易。久而久之，被用来组织集市易物的地方就被叫做狗衔。我真正在石林生活的时间不算长，且平时很宅。所以只是凭常识推断。芳姐说，狗街是宜良县的第二大集镇。
芳姐与我一直都是晕车高手，杨医生则可能是连续几个月来过度劳累，也讲头晕。我们都昏昏沉沉睡着了，只有照哥任劳任怨坚持驾驶。再醒过来，已经在狗街镇边沿，堵车了。照哥与江西五十钤mux充分发挥了各自的最大潜能，使我们在田间小路穿越了一阵之后，又搭接到了主路。
没几分钟就到了狗街，停在一家叫翠香园的房馆门口。貌不起眼的饭馆，进去后挺宽敞，色调偏灰沉，我以为的水磨石地板，其实是仿水磨石地砖铺砌的。
这么冷的天，在此非常时期，饭馆居然有十几桌人在用餐，幸亏地点宽敞且有两层楼，所以并不拥挤。厨房里备菜炒菜，厨房外后墻根一排焦炭风炉，汤桶炖锅在炉上热腾腾冒着香气。
我们洗过手点完菜，捡个安静角落，涮好碗筷，还没喝完一杯茶，菜基本上齐了。一 钵排骨炖藕，一只烤鸭，一盘煎炸的爆腌鱼，一盘素炒菜心，一盘素炒盐豆（剥出带白皮的蚕豆米，煮熟晾凉，吃的时候放油盐爆炒加热），一盘水豆豉凉拌刺五加。
一共六个菜，再来三碗米饭，这已经不是御寒歇脚充饥的标准，我们都吃得很嗨。素菜被吃光，烤鸭和煎鱼剩下了些。宜良狗街烤鸭极其出名，煎鱼也是鲜香俱全，可能是多少有点晕车，所以没吃完。
我把有骨头和鳍的鱼块挑出来第二天吃，其余的鱼与烤鸭打包带给杨医生家的俩狗狗。照哥去结帐回到车上，我们都问花了多少钱。结果出乎意料，六个菜三碗饭四套碗筷，不到一百五十元。早听说在宜良吃饭物美价廉，头一次见识，名不虚传！且超出我的想象。
返程路，有时在夜幕中的乡镇公路，有时在高速，我还在一片灯火中辨识着方位，车子就已经到达小镇的水景街，时间约九点。
道別、下车、回家。诸亲，2022年12月17日寻找雾淞的宜良半日游，顺利结束。
意外找到雾淞，那剔透的样子与壮观的场景，照片出不了效果，视频倒还有感觉。当然要挑几张出来，在温暖的被窝里，把它们编成小视频发朋友圈的。
然后等着小伙伴们问：在哪里？圭山吗？再回一句：亲们，不，隔壁的竹山啦！
高纬度地方的朋友看这样的雾淞，总差点意思。大概也不理解昆明的小伙伴目睹大雪、冰晶、雾淞时的兴奋与开心。
要知道，我快五十岁了，从小到大故乡只经历过1984年与2000年的两场大雪，对我们来说，没过脚踝以上就是大雪。若没有现在的发达技术与平台，没法为昆明娃娃描述寒冬的银妆素裹。
想像一下，抽去所有技术手段，任你把冰天雪地水晶宫描述得天花乱坠，孩子们却只扑闪着大眼睛无边空想⋯⋯。
这才真应了袁枚的那句诗：青苔问红叶，何物是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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