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不好,被陈年的旧伤痛醒。
外面在下大雨,傍晚的时候开始,瓢泼又迅急,有些高兴,不用再靠着白噪音催眠。
翻了个身,还是疼,是骨头,从前在野生动物保护站,赶上坏天气,出去帮忙搬东西,大风把高处的集装箱刮下来,两米高的木头箱子砸在了身上。
腰和肩破了皮,血从衣服里渗出来,趴在地上,头晕眼花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一动也动不了,是剧烈的,甚至几近麻木的疼痛,
好在没大事,涂了一阵子瓶瓶罐罐的跌打损伤药,恢复得快,也没留下什么疤,自己不操心,觉得没那么疼了,就活蹦乱跳的继续跑来跑去,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玩,不夸张地说要是有个梯子,天上也想爬一爬。
只有夜里被骨头痛醒的时候才记得起还有旧伤一直没有痊愈,经久的陈疾连骨缝里都好像在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啃噬。
后腰渗进去的全是凉气,阴寒刺骨,酸痛难捱,这种森冷的痛进入骨髓,遇到冷风和凉气就开始作祟。
我甚至时常在夏天的夜里捂着后腰,贴在那里的暖宝宝总是烫到整个人都满头大汗,有无数个时刻都想打开身体,把烧热的炭火放进去,太冷了,快点暖和起来。
外面在下大雨,而我躺在房间里,像条垂死挣扎的蛇几乎要把自己折成两半。
多奇怪,我在最热烈的季节也冷得像一块冰,即便买来了市面上各种各样的发热腰带、暖胃贴片,可是还是冷,还是好痛,细细密密的针尖扎进去,在骨头里反复磋磨。
侧着身握拳顶在腰伤的地方,指关节垫出四个深深的印子,不够,不够暖,不够热,不够缓解,不够治愈。
你看,人在痛起来的时候,多少弥补都是没办法填满的,像深深的漩涡,把一切都吸进去,却依然不能饱和。
睡不着了,于是用被子和枕头垫在腰间以便好受一点,打开手机,双击好友头像,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来。
“你拍了拍xxx。”
“xxx拍了拍你。”
微信新增的功能很好玩,双击对方的头像,便会跳出来这样的消息,很可爱,像是敲敲别人的门,小小声问要不要一起玩。
而我想说什么呢,无非就是我好痛,我睡不着,我想你,我要哭了。
收到安抚和一些注意事项,不要大意,不要受凉,还有絮絮的操心,拿来分散注意力,也能不那么难受一点。
于是好像真的舒服了一些,至少没有满脑子都是无法控制的酸痛冰冷了。
从前是不会主动讲这些,能忍的就忍,长日经久下来,也就没什么是忍不下去的了。
成长的过程不就也是在一点一点学会吞咽和消化的过程中才完整吗。
而这个世界待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苛刻,也依然冷漠,难过有什么用呢,难过的时候还是有一堆人跑过来问你这个要怎么办那个要怎么办,还是有一堆人举着巨大的针管,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抽取你的心和你的爱。
他们不在乎,他们一点都不爱你。
大多数时候都是,成年人的沉默往往都伴随着疼痛和苦涩,难过委屈也都是常有,等到再后来吞习惯了,眉头皱一皱,咽下去也就算结束了。
人生的一半都是胆战心惊,如芒在背,何况日子漫长,大家都在琐碎又冗杂的生活里艰难维系,不给旁人添麻烦,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周知。
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摸摸喉咙,暗自思量,可真痛啊,也真难过。
可是你知道吗,有些痛,是只能一个人捱,是无可奈何,也是无药可救,就只能含着眼泪咬着牙让它发作,可还有一些痛,是可以分流而疏解的,可以被安慰,被抚摸,可以放开声大哭,说好痛啊,你抱抱我。
有些人就是可以允许你不乖,喜欢你的坏,他们抚慰你的惊慌不安,又纵容那些藏在暗处的卑劣狭隘,不会指责,也不会要挟,就是接受你的疼痛和脆弱,还想要拉住你,给你轻轻的拍一拍。
没事的,没事,不要怕。
可以不隐藏,可以说真话,委屈就委屈,没有防备,也不用忌讳,痛起来不需要强忍,扛不住就哭。
于是乖乖低头,任由那温柔抚过我头顶。
我不怕,但我很难过,只想要安慰多一些。
请你不要吝啬,多心疼,也再,多拍一拍我。
文/闻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