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是一个北漂。
一个炎热的夏天，我住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地下室是由人防工程改造的，住着很多人，不通风，更没有采光。走进地下室，一股霉味、汗味、臭味以及其他说不明的混合气味就扑面而来，让人恨不得自己赶紧得了严重性鼻炎。这还好说，“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嘛。最让人不能容忍的就是潮湿，褥子是潮的，被子是潮的，脱下的衣服第二天早上潮得好像能拧出水来。晚上钻在被窝里，湿乎乎非常难受，得用身体将被窝烘干后才能入睡。每次入睡前，我都能想起渣滓洞江姐她们用体温给小孩烘干尿布的情景。地下室甚至还不如渣滓洞。渣滓洞好歹还能通风，偶尔还能见个阳光。再说，烘干尿布用的是身体的一小部分，我可是用全身来烘干被子。因为潮湿，所以睡得很不踏实，早晨又起不来，勉强爬起来，浑身无力，得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来。那种难受劲，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白天要上班，没有时间、也没有地方晾晒被褥，所以每天睡觉都要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能在干燥的房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是我当时的一个最大愿望。
因此，每天下班我都要在办公室磨蹭一会儿，尽可能晚点回去，不明原因的老板以为我在加班，还在会上表扬了我几次。
有一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北京下起了罕见的暴雨。劳累了一天的我有点感冒发烧，带着一身疲惫早早上床休息，嗓子干的冒火，一夜都梦见自己在雨里奔跑，张着大嘴接雨水。半夜，我渴醒了，屋里漆黑一片，我挣扎爬起来，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清醒了一点，想下床倒点水喝。
我双脚一落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屋里进水了，水没过脚背，鞋不知漂到哪里去了。我踩着水，摸索着找到开关，灯却没亮，估计是跳闸了（幸亏是跳闸了，不然我就完蛋了）。
我光着脚站在水里，头疼欲裂，而眼前却伸手不见五指。我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地面的水还在上涨，已经漫过了脚背。
那一刻，我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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