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再读萧红的《呼兰河传》,再读是因为第一次读时非常喜欢。
《呼兰河传》有三处地方很让我记忆。
一个是前一部分的细致描写,有的人会认为读来有写冗长乏味了,但这些描写也极现了萧红的功力。她可以用极简单的文字,把人和事刻得很深。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坑”,淹死了多少马和猪的坑,给生活带来多少不便的坑。描写生动有趣,在诙谐里让你能见解到人性的弱点,人们宁可修高墙、阔院坝、挪树插秧,也不肯填坑,似乎也没人想到要填坑。读这书的人是一定能想到的,书里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来,越读越急,急着急着就喊出了“愚昧”。
萧红中学毕业后,为了读书,为了摆脱封建婚姻,只身一人去到北平。我想,她想逃离的就是这 “愚昧”。
《呼兰河传》:时光的流逝催熟了一个人,也照出了光环背后的阴影二个是写园子的章节。这个世界似乎有我、有祖父,有这园子,就欢快了。这园子让萧红给写活了,谁心里没有一个草长莺飞的“百草园”呢?它更像一个天堂,淹没了一个小女孩的寂寞。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线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接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一到园里,我就没对象地奔了出去,好像我是看准了什么而奔去,好像有什么在那儿等着我似的。其实我什么目的也没有。只觉得这园子里边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活的,好像我的腿也非跳不可”
园子是欢畅,祖父是庇护、是陪伴。祖父的呵护让她避免风吹雨打,这把大伞让她晴不晒伤,雨不淋雨。
如果你再去想想萧红31岁的生命,联系她坎坷多变的经历,更能读出一点如泣如诉的疼痛。这显明的对比下,你会希望这女孩的命定不该如此。
萧红的第一个男人陆哲舜,资助她读书。可是,带有附加条件的爱,和封建家庭的阻扰,很快让这段爱情难以维持。她来到哈尔滨,居无定所,竟然找到了自己第一次逃婚的对象,父亲给她找的女婿——汪恩甲。
这样可笑的事情却是一个弱女子不愿回到封建家庭的选择,汪是心胸开阔接纳了她,还是心胸狭窄在她身怀六甲之后抛弃了她,永远都成了一个谜。我们只记着她在将近临产时,还被店主扣锁在黑暗狭小的仓库里。
萧军这个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男人出现,让她看到了光明。她仿佛溺水的婴儿抓住救命的稻草,又一次安全逃离,这个火一样的男子点燃了她的激情。
同时,萧军被这个苍白瘦削却有灵动眼光的女子俘虏,她怀着汪的孩子与萧军相爱。萧红生下孩子没有看一眼,就把她送人了,她是害怕自己看一眼就记住孩子的模样,会一生都在牵挂。
……
六年后,当她再次怀着萧军的孩子,与温柔追随自己的端木蕻良在武汉走入婚姻的殿堂,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现世安稳,可生活再次上演了悲剧,日军的炮弹吓跑了丈夫,端木丢下怀有身孕的她独自逃去四川,她只身去往四川的路上跌倒流产。
……
萧红最后孤独客死香港。
《呼兰河传》被认为是具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天真的童年,更能催生对萧红成年经历的满心疼痛。时光的流逝催熟了一个人、一个时代,也照出了光环背后的阴影。或许,深情的人总被辜负。萧红是否一生都在寻找如同祖父那般能给她安静、安详、安全的男人?不可得,不可得,而陷害了她一生。
《呼兰河传》写团圆媳妇的章节,也足让人唏嘘。鲁迅曾说,小团圆媳妇不是被某个具体的人杀死的,而是被这种“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害死的”,作为看客我真是看得明白,也看得心慌。读闭合书,尽是压抑。欢畅去了哪儿?无忧无虑又去了哪儿?幽默和讽刺,读来令人忍俊不禁,但大抵上是一种“含泪的微笑”。个人的悲欢荣辱,与时代相提,简直是流沙细雨。
《呼兰河传》是没有有中心人物的,没有完整的贯穿始终的故事情节。写的是小城居民的日常生活细节及生活场景,对于特定氛围的渲染,有如一幅栩栩如生的乡土风俗画。划刻人物也不求面面俱到,而是重在刻画人的灵魂。在场景和细节的连缀中,常常弥漫着浓郁的诗意。叙述的调子是舒缓、平淡的,既有浓厚的乡情,又有几分惆怅。
我最爱的就是萧红把小说写成了散文与诗的感觉,甚是漂亮。
漂亮里夹杂着疼痛,细细品来是生为人的不完整,深情之于背叛,才华之于女智,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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