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我的故事吧。
那时是2009年,我在潍坊上学,跟着学校组织的活动参观当地的革命纪念馆。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震,反正出了点状况,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穿越到解放战争时期了(当然这是后来知道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疼,腿疼身子也疼,全身就没不疼的地方,等坐起来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才想,这医院条件也太简陋了吧,还不如农村。再一瞧,我床边还趴着个姑娘嘞!这时姑娘也醒了,看到我坐起来了,眼睛一亮,欢喜的说:“斧子哥,你醒啦!”
我不是你什么斧子哥,认错人了姑娘。我心想。不过这时候我实在是没力气争论,就问她:这是哪儿?
姑娘告诉我这是宋刘村,我在战斗中受伤一直昏迷了,部队条件不好,就把我留到她们村里了。
这哪儿行,我受伤了得去医院啊,在村里算什么?
看我着急,姑娘“哇”一下子就哭了。
这反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虽说这地方条件不好,但看样子人家姑娘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我赶紧跟姑娘道歉。这不道歉还好,一道歉,小姑娘哭的更伤心了,直接趴在床边呜呜的哭。
我顿时手足无措,还好这时门开了,终于有人来解决这个事情了。
人还没见着,声音先来了:“陶金斧同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群众!”
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戴着个眼镜,后来我知道他叫老赵。老赵先是严厉批评了我,说英子为了照顾我好几天没合眼,喂水喂饭,累了就在床边趴一会,好歹把我救回来了,我居然还找茬,这简直不是脱离群众了,简直是没良心!
然后老赵就开始安慰英子。
我被老赵训的有点蒙。这时我也注意到,老赵和英子都穿的粗布衣,这种衣服现在即便在农村也挺少见的,像是红色电影电视剧中中出现的穿着。当时网文穿越流正在火,我也看过一些,所以这时心里有了点猜测。这猜测把我自己吓到了,惴惴不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现在是不是2009年?
我就盼望着对面说一句:你傻了吧,还能不是2009年?那我就会如释重负。
果然,老赵说:你傻了吧。
接着他像看傻子一样盯了我一会,说:现在是1947年7月。
靴子落地,我如释重负,果然是穿越了呀!
英子也破涕为笑,原来斧子哥不是没良心,是傻了呀!
我还不放心,叫英子拿了镜子过来。镜子中映出一幅大叔脸。看来是没错了。
然后我跟老赵和英子解释说我是参观纪念馆的时候晕了过去,醒来就到了他们这儿。他俩笑着说我魔症了,肯定是因为战斗太激烈受到了创伤,老赵还声情并茂的回忆了我战斗的英勇经过,最后深切的拍了拍我肩膀以示勉励。他俩让我好好休息就走了。英子也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了,可能是因为无厘头电影看多了。嗯,不开玩笑,不过当时我确实是以一种比较轻松的心态对待穿越这件事的,毕竟穿越也是个机会嘛。
接下来我就躺在床上谋划以后的行动。现在是1947年,1949年就解放了,还有两年时间,能做什么呢?相比起来,我更愿意穿越到宋朝或者明朝,这方面的书我看得比较多,而且可操作空间大,干好了出相入将、标榜史册也不是梦。穿越到这时代,好像也就只能好好跟党走,为人民服务了。
脱离昏迷之后我恢复的也很快,过了两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作为一个穿越者的自我修养,我没再提自己穿越的事,于是很快和村里人打成一片,也从闲聊中知道一些信息。老赵是村党支部的支书,其实也就二十来岁,但总是装老成,于是就被村里人叫成“老赵”。党支部就仨人,除了老赵还有宽叔和柱子。英子是家里的老幺,二哥跟着红军走了,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英子虽然小,革命觉悟却非常高,是妇委会的积极分子。
这些大部分是英子的姥姥告诉我的,我住在英子家,身体逐渐康复,英子也就不整天照看我了,很多时候就是姥姥照顾我,跟我聊天。姥姥说,多亏了共产党啊,前年灾荒,村里人都没饭吃,多亏共产党来了,把地主恶霸赶跑,把他们的粮食分了,她们家才能活下来。这份恩情,怎么报答都不够啊。
每每说到激动处,姥姥都双手紧握我的手,老泪纵横。搞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姥姥又叹了口气说,可惜共产党被国民党的军队赶跑了。
我寻思这不应该啊,这不都快解放了吗?
我找英子问这件事,英子气的直跺脚,说姥姥嘴就是不严实。她这才给我说实话:
解放军攻打县城的战斗打了七天七夜,“我”虽然冒死带领突击队攻下了城头,隔天又被敌人反攻夺了回去。最终解放军攻打县城失败,向别处转移,“我”也是因为转移时不好携带伤员才被放到英子家修养的。本来担心这消息会影响我恢复,老赵不让说的。
我脑子里一下子如五雷轰顶。我清楚的记得,在纪念馆时讲解员讲到:“解放军主力转移后,恶霸地主和还乡团分子纷纷窜回,疯狂进行阶级报复,残忍杀害了大批革命党员干部。”这记忆是如此的清晰,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为这穿越来的。
我让英子把老赵叫来,对他说,来不及解释了,得赶紧把村里的党员干部转移走,还乡团要来了。
老赵说我太儿戏了,越是形势不好越要发挥党员干部的作用,要是贪生怕死还革什么命!
我只好说我来自未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得,不说则以,一说这个,老赵又非得说我是脑子傻了。
闹了好半天,没法了,我只好说:你们看,敌人已经占领县城了,这里也不安全,我肯定是敌人重点搜查的对象,得转移去安全的地方,可我自己伤还没好,得你们背我去。
老赵已经掩饰不住对我的鄙视了,但我说的也是实情,他说得请示一下领导。
第二天老赵回来,转达了领导的要求,党支部全体成员把陶金斧同志转移到岐山,和那里的独立营会和。
英子也执意要去,说他仨不会照顾人。这一点我和英子一拍即合,姥姥也同意,表示终于能报恩了。
因为路上要躲避敌人的盘查,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才到达岐山。和独立营会和后,我们才知道,附近好多村子的党员干部都被还乡团杀害了,我们算是躲过一劫的。当时老赵就激动的要求加入游击队,而我伤也好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就组成了独立营一连的一个班。其实说是独立营,早就化整为零,以连为单位各自打游击,我到最后都没见着其他几个连。
老赵觉得加入游击队是一件很郑重的大事,需要开个会庆祝一下。在会上,老赵先是痛斥了敌人的残忍卑劣行径,又对当前的形势作出了乐观推断,最后展望了一下人民群众最终胜利的伟大前景,把英子他们说得激动的不行,我就一脸冷漠——这种桥段都听吐了。
最后,老赵终于想起来对我表示一下感谢了,他说:啊,虽然陶金斧同志有一点逃跑主义倾向,是错误的,需要批评。但是从结果来看,可以说是保存了革命的有生力量,需要提出表扬。
我这就不服气了,老子不那么说你们走啊,我早说我是未来穿越过来的,知道会发生什么。来来来,老子再给你们讲讲未来发生的事儿。
这时候他们有点被我唬住了,我就给他们讲了一夜未来的事情,把他们都讲傻了。
第二天我就火了。不少人找我讲故事,后来连连长都私下找我,问我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得到肯定答复后还鼓励要我多说,挑好的说。
我也算享受了一把明星的待遇,走到哪儿都有人追着我听故事,连工作都做不了。我就对他们抗议:你们这样影响我为革命事业做贡献了。他们说,先给我们讲故事,你的活儿我们来做。我就只好忍了,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跟他们讲,在我们那个年代川菜比较流行,麻辣烫啊、重庆米线啊、毛血旺什么的。还能吃到西餐,就是外国菜:三明治,就是面包夹生菜还有培根;还有披萨,那么大一个饼,上面撒上芝士在烤箱里烤,吃起来松软可口。
听众里就有人问了,你说这么多,那到底能不能吃上白面馒头啊,还有肉,能吃上吗?
我说,呵,这个我们不大吃。顿了顿又说,我们都吃腻了。
听众们就欢呼起来。
我给他们讲了北京举办奥运会的事情,全世界所有国家的运动员都来到中国比赛,别提多场面了。
我还跟他们说,你们识字吗?老子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们就觉得我很厉害,连老赵面对我都矮了三分。
我还给他们唱歌,流行歌曲他们都不愿意听,闲太乱,我就给他们唱红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歌唱祖国》,战士们都很喜欢听,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最喜欢听的是《我的祖国》。栓子说,《我的祖国》这首歌很温柔,让他仿佛置身于我描绘的太平盛世中。
不过我实在是五音不全,就把《我的祖国》教给英子,让她给大家唱。然后英子就火了,后来我的故事战士们都听腻了,都去追着英子听歌。
打游击的日子很艰苦,可是听到英子的歌声战士们就不累了。在岐山的森林里,在白雪覆盖的荒野里,在解放后的村子里,到处都留下了英子的歌声。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这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转年我们就开始反攻了,我们班也随着部队回到了宋刘村。一般部队进村子,早早就有群众等在村口迎接,而这次进宋刘村,村口居然没人。当时我还笑话老赵群众工作没做好。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
部队进了村,才出来三个人,见到我们一下子就嚎啕大哭,不停的说:“你们可来了啊......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连长赶紧去扶他们,根本扶不起来,断断续续的,连长好歹问出了一些情况:我们离开村子的第二天,因为叛徒告密,敌人就来到了宋刘村搜查共产党。我们当时已经走了,敌人自然找不着,于是就说是村民窝藏了我们,大肆杀害普通群众。刚开始是枪毙,把尸体吊在村里的大槐树上示众,后来又用了活埋、铡刀铡的手段,甚至还发明了“扫八路毛”、“剪刺猬”等手段,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敌人几乎把村里杀绝户了,英子一家全部被敌人杀害了,却独留下英子的姥姥,眼看着自己的子孙被杀光,也在悲痛欲绝中也上吊自杀了。
我只觉天昏地暗,再也无法站立,只能跪在地上,双手撑地。
我不能抬头,我不敢看老赵,不敢看柱子、不敢看宽叔,更不敢看英子,我知道他们此刻一定是撕心裂肺,而我却无法安慰他们,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他们带走,也许结果会不一样:我们会死,而村民们会活下来。
旁边有哭声,是英子的声音。此刻我只觉得这声音很遥远,周围的一切都离我很遥远,无形的屏障把我至于世界之外,我不能听,不能说,不能喜乐,也不能悲伤——我没资格悲伤。
我随便抓住了一条腿,抱着那条腿说:“求求你,给我找个屋子关起来,求求你,求求你…”
于是就被关进了一个屋子。
我就在屋里坐着,坐在地上,看着天由白变黑。我想了很多,又一片茫然。这时老赵进来了。看见他,我疯了一样,一把把他推到墙上,吼道:“你知道会是这样?对不对!你为什么没拦住我?!你知道会是这样的,对不对!”说完这些话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摊在地上。这时我才终于可以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老赵自顾自的说:明天部队攻打县城,我们申请了率先攻城。
说完他就走了。
我当时哭得不能自已,对老赵的话不甚在意,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的诀别。
第二天天还很黑,我就起来干活,虽然一宿没睡,但我此时已有了觉悟,要为乡亲们复仇,要为新中国贡献力量。经过这件事我觉着自己坚强了起来,能够面对英子她们了。
然而我发现英子她们都不在了!问连长才知道,他们去攻打县城了。因为连队是游击队,主要负责周边的战斗,而攻打县城的任务则交给野战军,他们四个坚决要求参加攻城战,连长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就给他们写了文书,昨晚他们就去了野战部队。我一下子急眼了,我要求归队参加攻城战。连长说等我过去战斗都打响了,非常危险,不说被流弹打中,甚至可能被自己人当作敌人打死。可我管不了了,拔腿就跑。
多亏了连长开的证明,我加入到了野战部队。这时天还不亮,但是战斗已经开始了。见到英子她们我很兴奋,冲过去跟她击掌,不过她们惊讶了一下就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战斗中。我讨了个没趣,也过去跟着她们趴在战壕上。
这时我军暂时停止了冲锋,因为敌人的火力太强了,不解决那几个碉堡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老赵和柱子已经拿着炸药包上去了,他们的目标是在旱桥上搭的一个桥堡,也是敌人火力最凶猛的碉堡。我们这边拼命的往桥堡上开火,给老赵制造掩护。我没有枪,只能焦急得看着老赵和柱子。
敌人也发现了老赵他们,不断地向他们扫射。老赵和柱子蛇形走位,又借助手榴弹的烟雾,逐渐接近了碉堡,正在一处掩体下稍微喘息。趁着我方的火力压制住碉堡的敌人,老赵率先从掩体中冲了出来,跑到碉堡前的铁丝网处。只要把这里打开一个豁口,就能一鼓作气冲到碉堡下面了。
我紧张的看着老赵剪铁丝网,快点,再快点啊。我方的火力压制已经没法持续了,机枪的枪管过热了。我好痛恨自己没有拿把枪,也能开几枪。指导员大喊:“快找掩护!”可是老赵没听见,还在专心的剪铁丝网。他身体抖了一下,他被击中了,我看见他的衣服上出现了红色。可是老赵还在剪铁丝网,他的动作变慢了,又陆续抖了几下,衣服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眼镜也掉了下来。最后,老赵用尽全部力气,把铁丝网推开了一个口,身体顺势趴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柱子冲了出来,没有等下一轮的火力压制,抱着炸药包直奔敌人碉堡。他靠跑位躲过了敌人几次扫射,但是在跑过老赵用生命打开的豁口时,柱子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老赵,似乎是想确认老赵有没有牺牲,就这一瞬间犹豫,柱子被击中了腿,跑不快了。最终,柱子没能躲过后来的攻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把炸药包扔向了碉堡。但他忘记了拉火线,炸药包没有爆炸。
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仿佛是放慢了的胶片电影,一幕幕画面在我眼前闪现,又如此疏离,在宋刘村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如此无力。
老赵死了。柱子死了。可是,明明,明明还有一年就解放了,就能看到我为你们描述的新中国了,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倒下?
我只觉得命运带着深深地恶意,把我嘲笑。
但是没时间让我感怀,英子的行动把我重新拉回了现实,宽叔已经拿起炸药包冲出战壕了,英子也紧随其后。
我赶紧拽住英子,说:你是姑娘!要去也是我和宽叔去!
英子急道:你不能去!老赵说了,我们都死了你也不能死!你是有文化的人,国家还需要你来建设!
见我还是拉扯不清,英子狠狠推开我,吼道:在游击队,大家都吃不饱饭,老赵啃树皮也得让你吃饱,你怎么能死在这儿!
我愣住了,等我回过神英子已经冲出了战壕。我赶紧冲过去,把英子扑倒。我这时也发了狠,把她的脸摁在地上,吼道:我要你亲眼看到我描述的新中国,我要你知道我没有说谎!
说完我就去追宽叔。这时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哭出来,哭了就没力气跑了!
宽叔在马上就要到碉堡时被击中了,连炸药包都爆炸了。爆炸的浓烟掩护了我,让我顺利跑到桥下。我也找到了柱子扔过来的炸药包,这时我明白了,柱子并不是要引爆炸药包,而是要让它放在敌人的攻击盲区。
我稍微喘息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腿受伤了,汩汩的流血。顾不得疼了,我赶紧找地方布置炸药包。可是,桥下没有缝隙可以塞进炸药包,我也没带枪,周围也没有树枝或是棍子。正当我忙着找东西固定炸药包,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附近陆续传来了几声闷响,那是附近的碉堡被炸毁的声音。接着冲锋号吹响了,那声音响彻大地,我也被吸引了目光。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只见无数人伴着呐喊声向敌人的阵地冲锋,有的人倒下了,也许再也无法站起来,后继者仍然义无反顾,在红旗的点缀下,这场面壮丽而绝美。
这时,我的脑子突然如一条光穿越所有的迷雾,变得无比澄澈。一直以来,作为穿越者,我有一个思维盲区——我以为就算什么都不做,历史都会自然而然的走到1949年,走向新中国。当我面对老赵和柱子的牺牲时的懊恼,当我在游击队偷懒时的自得,当我听老赵慷慨陈词时的不屑,潜意识都是基于这样的逻辑。现在我知道错了,并不是1949年新中国必然会成立,而是因为老赵、柱子、宽叔,还有董存瑞,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的人的牺牲,新中国才会成立!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我把炸药包高高举过头顶,喊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为了新中国!前进!”
最后的时候,我仿佛听见英子的歌声,穿透战场的轰鸣,起初细不可闻,愈来愈响,直至填满我的耳朵。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如同穿越小说一样,我重新回到了2009年的纪念馆,同学和老师都说我是在参观过程中突然晕倒,把他们吓坏了,又掐人中又做人工呼吸的,好一会才把我救醒。我跟他们讲我穿越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他们都笑我傻了,叫我多休息。后来我试探性的跟几个要好的朋友讲了这个故事,他们都不信,我也就不再讲了。
暑假的时候,我去了宋刘村,希望能找到英子。其实我早该来,但是一方面被人说的我自己也怀疑穿越是不是一场梦,另一方面我也害怕,即害怕见到英子,也害怕见不到英子,最害怕寻到英子的消息却发现她没活到新中国。
宋刘村已经和我记忆中不大一样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砖瓦房,唯有村里的大槐树,还是那时的样子,让我确定自己的穿越并不是一场梦。但是我没找到英子,村里都换了人,我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而且悲哀的是我发现,我其实并不知道英子的大名叫什么。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十年,每年暑假,或者一有空我就会去宋刘村,帮村民们干点活,带点东西慰问一下贫困户,他们有事的时候也会到城里找我帮忙,俨然把我当成了老乡。我也跟另一个老赵混熟了,这家伙游手好闲,成天在村里闲逛,倒是跟人自来熟,每次我来村里都去他家住。
这次我来到村里带了不少东西,家家户户都给了一些。十年了,我也从一名大学生变成了一个搬砖狗,又变成了一名父亲,以后再来的机会就少了,也是时候做个告别了。
离开的时候,老赵说起来,前两天有个人葬在了村边坟地里,好像是个在南方当大官的,落叶归根,仪仗弄得挺大,但是墓碑却格外简陋,连人名都没有,就四个字:“我,回,来,了。”
我心有所动,连忙叫老赵带我去看。
坟地杂草丛生,但也有人的足迹,有的墓碑前还有上贡的面和菜。我突然想到,英子的姥姥,那些被还乡团杀害的人,应该也埋葬在这里吧,可这十年我却从来没想过来这里看看。终于找到了老赵提到的墓碑,不好找,和周围的墓碑混在了一块很不显眼。我慢慢踱过去,看到墓碑上果然只有四个字:
“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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