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新西兰为防止新冠病毒封城封国后,解封的第一天。
早在几天前,就有一些急不可耐的人们,透过电视和网络大声抗议着:“这样的静止下去,新西兰的经济不就彻底垮掉了吗?”
走在解封后的大街上,看到行人们那重又变得匆匆的脚步,我不禁想:对于已经习惯了高速运转着的现代生活的人们来说,想要静下来慢下来,是多么的难啊。
记得多年前在东京的时候,我曾经观看过一场由来自中国云南深山里的少数民族所表演的,特殊的音乐会。
那场音乐会没有乐器,有的只是一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人们,用他们那淳朴洁净的嗓音,缓缓唱出的朴素的曲调。
记得那位山里来的主持人对台下的观众们说,他们所在的乡村没有钟表;由于没有钟表,人们便不去关心时间的流逝:
“太阳升起后,我们吃过早饭慢慢走出家门去田里劳动;太阳落山后,我们就从田里慢慢地走回家吃晚饭。下雨的时候就坐在屋檐下慢慢的喝茶观雨……我们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慢慢地度过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这样的缓慢和简单……”
我记得站在他身边的翻译在将他的这段话翻译成日语后,那豪华盛大的音乐厅里掌声久久不断;我记得那一刻的我有些不解地想着:这些朴素得简直就要掉下土渣子的山民们,为何能够让坐在台下的这些现代大都市里的人们,如此着迷地听着他们那不加修饰的山歌,并且在根本听不懂他们所唱的歌词的情况下,仍然用力地为他们鼓着掌,并时不时向他们发出喝彩呢?
那一场演出结束后,我将这些疑问向与我同行的日本朋友提了出来。
他很理解地对我点了点头,说道:
“想一想你每天在东京的生活,然后告诉我,你认为在这样快速转动着的大都市生活中,到底缺少的是什么呢?”
他的提示让我陷入了沉思中。
我所生活过的东京,是一个无法容忍“慢下来”的地方。
我每天在钟表指针的转动和公司里案头堆积起来的工作中,庆幸着自己的快速和繁忙,以及“有事儿可干;”因为公司里的气氛是没有人“胆敢”慢下来,停下来……
记得一位日本同事曾经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慢下来?停下来?你不想在东京活下去了吗?如果让老板看到你太清闲,也就等于说你离失业不远了……”
那位同事的一席话,让我想起早年看过的一部卓别林的黑白老电影:那位在大工厂的车间里随着快节奏的机器紧张工作的工人,在走出了车间后竟然无法将身体的动作停止下来……
那一刻的我忽然对生活在大都市里的自己生出了些许的无奈,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虽然向往着慢下来的生活节奏,却因种种原因而无法慢下来……
时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会有与别人一样的斗转星移和24小时的每一天;不同的是,在这个公平的时间单位里,每个人利用时间的方式又是多么的不同啊。
在我们所生活和面对着的,以快速为时髦,将缓慢视为落后的年代里,有多少一心往前赶着路的人们,已经在繁忙中忽略了季节的变换,忘记了春天的五彩与斑斓,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满天的繁星和明月了,更不要说与家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看看电视,与孩子一起讨论着唱黄了秋天的知了的蜕变……
我从心里感激着这场疫情所带给我的,与家人难得的团聚时间;有时也会奇怪地想着:是不是老天也觉得人类的生活节奏太快了,于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告诫我们慢下来呢?
慢下来,看看你周围的一切,慢下来,享受一下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慢下来,倾听秋虫的鸣叫,鸟儿的歌唱,慢下来,品一口清茶,看门前的花开花落,看天色渐渐地变晚……
于是,你会发现,你在缓慢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于是你会理解,那些住在大山里的人们,是如何用他们淳净自然的歌声,将他们的缓慢唱给了繁忙中的都市人,又是怎样触动了都市人心中的那一根渴望着清静和放松的琴弦的。
我希望这场疫情,能够让人们曾经匆忙的脚步变得慢下来,虽然我也知道,那些看似简单的东西,做起来,却又是多么的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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