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疫情……

假如没有疫情……

假如没有疫情，我们想必是在夏秋之际的出行中。

去年的八月，我们奔驰在连接旧金山和拉斯维加斯的高速公路上，加利福尼亚漫山遍野棕黄色的毯子，内华达广袤的沙石，被风沙，酷热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一团一簇的矮树飞奔身后。那座由夸张的霓虹装饰的不夜城，是一块宝石，唯有在夜晚才是它最为光彩夺目，向整个宇宙炫耀骄傲的时候。来往的大型货车支撑着整个城市的消费，运送的货物从最基本的饮用水到自助餐上精美水果，海鲜，肉食。纯粹的赌博业消费，衍生出其它的服务：商场，餐饮，发牌，甚至领位，打扫卫生。扩展的能力超过了我的想象力，在第一晚我们驱车进入住处时，外围的灯火通明验证了着一点。

提起拉斯维加斯，是源于我从网上翻看的与疫情有关的几篇文章，特别是专注经济的杂家解说。

三月开始，当人们在疫情的压抑中稍微可以喘口气的时候，恢复经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严谨的分析，抑或粗浅的叫嚷，都迫使我在弥补自己知识缺陷的同时寻找合理的解释。

一位美国记者在纽约时报撰文，他用简练的一句话概括现代经济运行的特点，来解释疫情对经济的影响：一个人的消费是另一个人收入的来源。为了阻断疫情，不必要的行业关门，人们呆在家里，这柄双刃剑，斩断了消费源，经济的萧疏从源头开始，一波一波传递给下一个依赖于前者的行业。作者援引了911灾难的数字，来说明消费锐减对经济的影响和恢复的困难。

四十多年以前，我从爸爸谈话间第一次听到除了熟知的传统“工业”，“农业”名词以外的“第三产业”，那时的中国像一个羞涩的孩子，从别人手里接过充满氢气的气球，厚重的钢铁和实在的麦粒中间夹杂了被称为“服务”的无形产业，中国的经济引入新的血液，同时中国乃至世界开启了“全球化”的进程。消费收入依赖关系，全球化，日渐把各种各样的行业编织在一张巨大无形的网里，经纬交错，银行信贷等等的加入，为这张网增加强劲的骨干。

回到原题，餐饮，旅游业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收入锐减，直接影响到对税务供款，随后间接波及依赖政府拨款的行业，教师，警察。现代商业建立在借贷的基础之上，贷款的无力偿还，恶化了银行投资意向，使得本来需要资金注入度过难关的企业雪上加霜。如此种种，一张大网源头的小小动作，像是涟漪一样，随着经纬连接，逐渐传递下去，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行业，不可避免地卷进了“一损俱损”的漩涡中。另一篇文章另辟蹊径，使用历史大的创伤事件，比如鼠疫肆虐，西班牙大流感流行，金融危机时的数据，特别是经济恢复曲线，诠释了不同金融干预政策，国家整体环境所导致的简单或是困难重重的阵痛。虽然每次历史事件没有完全的雷同的逻辑可循，但是相似性不妨碍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合理的推断，并且在可尽力范围内找到好的办法。

另外一篇文章特意提到拉斯维加斯，那个深处沙漠腹地，单单为了竭尽奢华消费崛起的城市，在疫情的打击下，犹如追击猎物失利的猛兽，只能退缩在一角，无望地喘息。从NASA 发回的太空照片，五光十色的璀璨，黯淡了许多。 那些银蛇般逶迤起舞的音乐喷泉，山顶和水池中喷出的炽热火焰，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在弯曲的高高门廊吹起的骄傲的银色号角，船橹轻摇，飞出一曲意大利咏叹调的弯弯水道……一定是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正当人们还试图责备那些乱跑的人时，一份来自美国手机跟踪的报告把题为：“呆在家里是奢侈品”的文章推到了我面前。手机的跟踪数据显示，那些保有低收入的人，他们最需要是收入，对疫情风险的意识远远落后富人，出门寻找收入的时日又往往超前于富人。在百年不遇的大规模公共卫生时间面前，贫富悬殊的差距进一步凸显，那些曲线的尖峰，把单纯钱物后面的贫富状况暴露得一览无余，贫富从人们耳熟能详的钱财，资产，触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信息获去的不对等，思维方式的迥异，面对困难的冗余程度……这些因素又反过来影响财富的获得，进一步拉大衡量人们贫富的财物的差别。人们在地球的另一端诟病美国的纽约市长，加州州长抗疫不力时，可能并不知道那些依赖手头仅有收入度日的底层人们，最彻底暴露在病毒中，是最最不希望整个城市的封锁和停摆。

短短几个月，病毒扩散到全世界，给经济，给金融市场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冲击。文化气息浓厚的意大利伦巴第地区，受灾深重，有一篇文章展示了疫情期间，欧盟，以及成员国几易财长，没能在救助意大利上达成很好的协议。没能走出2008金融危机的意大利，在需要以“德国马克”作为兑换的前提下，在面对再次高额的借款前却步，导致医疗资源的严重紧缺，最终成为牺牲医疗人员最为严重的国家，进一步加剧了疫情的扩展。美联储除了采取2008的降息为零的政策外，强势的经济下滑迫使美联储采取更加大胆的前所未有的举措，在金融市场等不得的情况下，美联储做出重大决策：以每秒一百万的速度买进美国财政部国债和房贷证券，在失业达到新高时，又推出2.3万亿支持计划。单单是这些数字，举措，就看的人心惊肉跳，更惶论背后的种种艰难抉择。疫情带来的挑战，需要世界各国立即有所动作，中央银行降低利率，推出新的借款机制，放宽借款互换底线等前所未有的措施，全球化已经紧紧把世界国家联系在一起。十几个国家的中央银行互相协作，欧盟达成类似“马歇尔”计划的协议，共同应对经济危机，两千多年前孔子的话再次得到印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在利益中争斗，在利益中妥协，将会是合作中永远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话题和行为。

假如没有疫情，我断然是不会翻看以上的文章，了解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领域：健康和经济。我的理解和认识，也多半会停留在人云亦云的公共真理“影响经济”的这一句话上，仅有的知识局限在健康系统需要充足的资金维护，没有料到经济会受如此重创。假如没有疫情，我没有数字的准确概念，背后的艰辛，原因，利益冲突，世界如何在冲突中争取，妥协。背后发生了什么故事，我没有贡献出过多的一分钟去了解，那些耳边的概念不过是纸张上的黑字而已，好像与我处在不同的世界，永远井水不犯河水般平行相处着。假如没有疫情，数据扮演的角色没有如此重要地显示出来，从健康， 到行为分析，从经济，到金融市场的挽救。疫情不啻于一场没有硝烟，规模盛大的立体空间战。

没有疫情的岁月静好，我们自然珍惜，“假如没有疫情”可能太过苍白，倒不如使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寓意结束本文，给所有人们一个美好希望。

假如没有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