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 关清玘 | 来源:发表于2020-09-25 20:51 被阅读0次

            易安几乎每节课下课都会带着干事去各个楼层转一圈,但主任似乎还不满意,说是上课的时候也要查,让他跟着老师安排随便抽几节课查一下各班级上课的情况,尤其是那些上课乱糟糟的教室,比如逃课、讲话、起哄、睡觉等等。主要负责这个事情的老师姓江,江老师带两个人检查教室学生上课情况,让他带着两个人去检查教学楼周围有没有学生逃课,还有上体育课的学生。

      “我们分成三路,我去左边,你去右边,你从中间,这样就能尽快回去上课。”

      “易安,我们可不想回去上课啊!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地不上课。”

      “太阳太大了,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也是,行吧……”

      与二人分别,易安往教学楼深处走过去,走到行政楼这边,他想着应该不至于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行政楼这样的地方,过来故意被这些公干老师找茬,准备草草检查一下就走,但恰恰出人意料——刚刚靠近拐角的地方,就听见有人在说话,满嘴脏话,不堪入耳。

      他踏过那个拐角的时候,是真的没想过能看到那个女孩子。她靠墙站着,膝盖微曲,校服穿得规规矩矩,校徽还似之前那样别在胸前,听到动静丝毫没有反应,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烟燃着,散发出呛人的味道。身边围着四个女生,校服敞着,露出穿在里边的颜色鲜明的上衣,裤子被改成了小脚裤,修饰着这些窈窕身姿的线条。

      一个女生开口:“哟,这不是易会长吗?怎么?想来一根吗?”她边说边往他身边靠近,丝毫不顾及她人目光。

      易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往她那边看,还是没动一下,丝毫不关心。女生见他眼神往后边看,直打趣道:“易会长这是看上我们青歌了?”

      青歌?所以她的名字是青歌?是个好听的名字。他正了正脸色,摆出官方的微笑:“同学,你们最好还是先回教室上课比较好。”

      他的话反而引来一番大笑声,女孩们的脸上全是轻蔑的笑,另一个更是嚣张地问:“如果我们偏不呢?”

      他往墙那边看,她抬起手,将烟放进了嘴里,然后轻轻地吐出烟圈来,这里的争吵仿佛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闹大了,恐怕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吧?”他沉声道,心情无比地烦躁,还有愤怒。“你们如果想被开除,可以尽情地呆在这里,毕竟这里是行政楼,随便都能找到一个老师不是吗?”

      “以为,我们不知道这里是行政楼?”女生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畏惧。

      “我想你们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最好还是回教室上课去,不然如果主任发现了你们,应该不会只是小惩小戒那么简单了。”

      “我们会怕?”

      “你们当然不会怕,但做人谁能有不怕的人或事,不论是谁都会有在乎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但如果我把这件事上报给主任,你们应该知道那些会变得怎样吧?就算你们不考虑考虑自己,还是要想想你们身边的人。”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以后还是别再来了,最起码不要再碰上我比较好。”

      “你知道些什么,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的?”冷曼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的跳梁小丑,一碰上这些事,心就像是长满了刺的刺猬,敏感又脆弱。每个人都是这样,一被掐住软肋,面上所有的矜持、冷淡、不屑、张狂全都喂了狗。

      “阿曼!”站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出声制止她,看向易安,目光凌冽:“易会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怕是也不容易,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些人的照顾,看着小脸长得,可真是好看,全校有不少的女生可都等着易会长这样盯着看呢。就冲这张脸!怎么咱们今天也得给他留条活路啊,别让他为难了。都散了吧,烟也抽完了,该回去了。”

      她们一个个张扬又大胆地从他面前走过,只有她,一个人沉静地跟在最后面,目不斜视,还有一如既往的清淡目光。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嫌他多管闲事,这完全就是恶劣的本性,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无所谓别人的关心,不懂得感恩,我行我素,消耗青春,挥霍时间……她根本就是个坏女生!

      两个男生在不远处阴凉处等着他,似是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等到走近了些,他才意识到,是在聊“她”。

      “‘F.W’是个什么意思?她们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名字?”

      “好像是穆青歌起的。”

      “说起穆青歌,她长得真的是漂亮啊。”

      “好看有个毛用,都不说话,整天一副比谁都清高的样子,谁知道她人——”这句话并没有说完,被他打断了,他只是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她的任何坏话,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我们回去吧。”

      F.W团体一共有五个女孩子,为首的叫方友芙,据说性格较为沉稳,最为安分的。从高一开始就一同为伍的是穆青歌和冷曼,穆青歌待人待事无比冷漠随意,冷曼却截然不同,什么事情都能有个她,属于你不来抓我,我走过来让你抓的类型。后来加入她们的叫元青、南巧兰,元青和南巧兰惹事不多,心思不坏,只是单纯喜欢她们这个小团体,跟屁虫跟着跟着就成了团体的一部分。她们的名声很不好,逃课打架、喝酒耍混,考试在最后一个考场,广播里经常有她们的大名,只要一提她们的名字就是主任老师心脏病的发作药,学生们都只敢背后议论她们……

      易安是后来才知道F.W是Forever Wonders(永不消失的奇迹)的意思,是个很正能量的名字。

      易安是周二课间的时候去检查最东边那栋楼的,平时一般没人会到这边的楼来,他也是第一次检查这边,据说这里是所有差等生的聚集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刚一走进楼梯口,差点就被楼上下来的人给撞到,见他们带着红色袖章知道他们来检查,反而是没皮没脸地朝他们笑。

      他不在意,语气如常,说出善意的提醒:“同学,你如果有一天这样子摔下楼梯,一定会抱憾终生的,千万不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易安,你——”

      “同学,我们要开始检查了,麻烦你配合一下,谢谢。还有,刚刚的话我是认真的,楼梯有一定的危险性。”

      他有一种直觉,她一定会在这栋楼里,和她的那个小团体里的朋友。易安告诉过自己很多遍,这是个坏女孩,不务正业,浪费生命,可他的心总是在暗示他,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能从第一眼见到她喂猫开始吧?因为没多少人能坚持一直喂猫?大概是这样吧。

      果然刚踏上四楼,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随意又闲适地搭在楼层栏杆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上面,黑色的短发静悄悄地耷拉在两侧的耳朵边上,眼神似乎已经飘向了远方。这一刻的她,竟让他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悲伤环绕在周围,他想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他慢慢地向她靠近,直到终于有人及时拦住了他,她朝自己伸出手来,说道:“易会长,你好,我叫冷曼。”

      他没伸出手,用微笑回应她:“你好。”

      冷曼并不觉得尴尬,妖艳的红唇因为笑容变得更加耀眼,他却没心思去看,目光情不自禁又看向了冷曼的后方,穆青歌依旧保持着她的姿势,还是没因为她们的动静转过头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呢?

      “青歌,”眼前的女生突然开口,看易安目光终于转向自己,更是笑出声来,“易会长怕是真的喜欢上你喽。”紧接着里三圈外三圈都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起哄声,就像是商量好的那样。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奇怪的举动,不同于平常的心思,难道真的是喜欢?无法回答。什么才是喜欢?

      这是第一次,他竟然落荒而逃了!剩下跟在他后面检查的人面面相觑,和大片此起彼伏的比原来更热烈的起哄声,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非常急促地逃开了,还有他十分期待的那个女孩的眼神。

      穆青歌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终于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得异常的快。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万千人群中,唯他一人心口的那个地方始终亮着绿色的圆圈信号。

      冷曼凑近她,问:“怎么?你也喜欢上了?”不等她回答,又径自说着:“别喜欢,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点点头,不说话。其实她本来想摇头的,想说她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真的非常特别,特别得她不得不注意到他。

      易安逃离的那一瞬间面红心跳,而当此后不断被人问及是否真的喜欢上了东边那栋楼里的姑娘的时候,心里头更是天旋地转、天崩地裂。这让他该怎么回答?是喜欢吗?遇见她以后,生活开始兵荒马乱,神经变得不像是自己的了,这叫做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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