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躲着哭的男人
豪言壮语,气度非凡,***高扬,而是现如今呢,还剩下什么呢?不说别人,就说我俩,除了相对苦笑或者闭上眼睛,还有什么呢。
最终,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还记得余香云吗?”
郑爱心头一震,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站起身,然后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想当年,我们俩为了她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准备有模有样地决斗,差点儿连兄弟也没得做了,哪里想到,真的要决斗了,你小子却玩儿起失踪来了,多么好笑!简直就像一场梦。”
“不,一点儿也不好笑。”
“为什么?”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没有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呢?”我的喉咙里痒痒,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块卡在喉咙里好长时间的骨头。
“逃跑?”郑爱的声音有些异样,“那不是逃跑,那也不叫逃跑,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是把她让给你,以此结束一场荒唐的决斗。”
“让给我?”我的声音也有些走样了,“你这么说还不如打我一个大嘴巴子,人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不是一个什么东西什么礼物,允许你让来让去,这样对她不公平。”
“对她不公平?对我公平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勇士,这样行了吧,所以我笑着离开了,再说了,我不是读书的料,我有自知之明。”
“不,你只是一个迟到的勇士。”
“什么意思?”
“比如说现在,你的碗儿姑娘,那你愿意把她让给我吗?”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想岔开话题,要不然就没得聊了。
“郑乾坤,请你不要侮辱她,好吗?”显然,郑爱动气了,“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是请你尊重她。”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她呀——”
“我不否认。”
“这么说,你动情了?”我试探着问他,“这年头,动什么别动感情,难道你忘了?”
“这情形你该明了,就像当年你在意在乎余香云一样。”
“是吗?”我耸耸肩,“我想,我在意在乎的是余上云。”
“都一样,不是吗?”
“不,不一样,都不一样。”我摇摇头,为了表示强调,还摆了摆手。
如此这般,我和郑爱又一次坠入沉默的冰窟窿里。
哪里想得到,第二次打破沉默的还是我:“郑爱,想当年,你真的爱余香云吗?”
我锁住了远方的烟火。
“说不上爱,但是当年,我真的喜欢她。”
“这么说,你并不爱她,对吗?”
“是的,只是很单纯地喜欢,再说了,那时候我们还是学生,哪有资格说爱,不是吗?”
郑爱将了我一军。
“狡辩!”我说,“可是现在呢,你爱的是另一个人,碗儿,或者说碗儿姑娘,不是吗?”我侧过头,试图去看他的眼睛,但是他扭过头去了,没有让我看到那里的秘密。
“要是余香云这会儿正在某个地方想你,或者换句话说,她,她一直在等你,痴痴地等你,你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郑爱故作轻松地回答,既而痛苦地摇摇头,“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女人执着起来,那是相当惊人,甚至是可怕的。”
“是吗?”他眉毛上扬,“为什么她等的不是你呢?”
“她喜欢你多一点嘛。”
“何以见得!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她看你的眼神啦。”
“你很懂她?”
“毕竟,当年追我的女孩子一串串的,有些多,她认为跟我在一起不保险或者说不安全,所以……”
听到这里,郑爱不由得低下了头,在现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没有女人缘的男人,几乎没什么女生对自己感兴趣,为什么呢?因为他不幽默,不油嘴滑舌,不会哄女生开心,连俏皮话也不大会说,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想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了,简直双目灼灼,光芒四射了,碗儿,碗儿姑娘是个例外,只要她在乎他,喜欢他,重视他,别的女生女人怎么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会儿,我知道郑爱在想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我在想,要是有那么一天,他的碗儿跟他说拜拜了,或者悄无声息地消失,失踪,那他恐怕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死路!
终于到了第三回合,郑爱打破了沉默,两只眼睛非常警觉地看着我,然后很认真地问我:“郑乾坤,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该不会又抢我女朋友吧,”双目灼灼地盯着我看一会儿,又恶狠狠地说:“郑乾坤,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打我碗儿的主意,我弄死你,我跟你没完!哼!”
什么,什么,我一听乐了:“郑爱——谁要抢你的碗儿姑娘啦,我告诉你,谁胆敢打碗儿的鬼主意,我也跟他没完。”
那家伙依然瞪着我,眼光像冰水中的刀子,在我的脸上刮来刮去,我赶紧笑着说:“得了吧你,我跟你开玩笑呢,至于嘛,好像我欠你几百万一样,要么就是我惦记着你的传家之宝一样,压根儿就是开玩笑,再说了,我要当真有那个鬼心眼,我会说出来?切,世界上有那么笨的人吗?”
郑爱还是对我不理不睬,不过脸色缓和了不少,我又说:“你小子,还真记仇呢,话说回来了,我要是不这样子说,不这样子开玩笑,你岂不是要跟我一直冷战下去?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反正我不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把余香云让给你也就是了,你要胆敢打碗儿姑娘的鬼主意,我跟你玩儿命,不信你就试试看,”一直不吭一声的郑爱连珠炮地说,还亮了亮自己半握的拳头。
“得了吧你,郑爱,你小子真没劲,烂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咱们不提行不行,再说了,你的宝贝碗儿远在湖北宜昌,我们两个可怜虫现在广东东莞,我手再长也不能翻山越岭,摸到她那个地方去,是不是?”
郑爱闻听此言,扑哧一笑,转手使劲掐了一把我的肉,疼得我哎哟哎哟直叫唤,然后,叫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突然之间,郑爱一个人哭起来了,越哭越伤心,肩膀一抖一抖,鼻翼一抽一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不哭还好,一哭我就方寸大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任由他哭好了,哭够了哭累了也就不哭了,说来,他也够委屈的,至今要事业没事业,刚刚有了个女朋友碗儿,现如今又远在千里之外,而且,据我所知,再过十多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他能不委屈吗?
郑爱这一哭,又惹出我不少的眼泪,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我不也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吗,至今光杆儿司令一个,想到此,我也禁不住哭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泣不成声了。
夜深了,夜色浓重,我和郑爱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猛然惊觉,这一发泄,心里轻松了不少,就在回去的路上,郑爱这小子触景生情,酝酿了一首歌词,吸住一口气,噼里啪啦按动手机按键,编辑完成了《男人就要躲起来哭》,全文如下:
“男人就要躲起来哭,天黑了天亮了心痛了心碎了,一个人哭得好无助,明知相思苦又苦,却还要拼命跑长途,明知苦酒容易醉,却还要一杯一杯又一杯,硬着头皮拼命去赌,谁都害怕失败害怕输,不要看他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很苦很苦,很多时候很多孤独,想哭又不能哭不敢哭,怕只怕世人嘴巴毒,怕只怕他人眼光毒,男人就要躲起来哭,他是一本厚重的书,总要某个女人来读,用心无数用爱无数,泪水滔滔汹涌无处,不要嘲笑不要挖苦,苍天之下星空之下,依然挺立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沉默是那条通往天边的大路,挡风无数挡雨无数,再苦再难也要挺住,别问他辛苦不辛苦,哪里都没有现成的道路,要向前就要迈出脚步,眼泪就是那免费的润滑油,一辆重载车才能跑长途,男人就要躲起来哭,眼泪本身就是毒素,身强体壮风雨无阻,一步步走好漫漫人生路……”
看来,这些年,郑爱这小子还真长进不少,所以我得加倍努力,要是像碗儿那样的好姑娘都跟他跑了,岂不是让我喝西北风去,倘若某一天酒醉三分,心醉七分,迷迷瞪瞪,忍不住旧事重提,说什么想当年我和余香云如何如何,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当私家侦探,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收获不大,却也不小,据道听途说,郑爱这小子一直在坚持涂鸦文字,写作歌词,不管他写得怎么样,是否有人谱曲,这种直钩钓鱼的精神可嘉,单是他的这份坚持就难能可贵,掐指推算,想必他和碗儿姑娘的故事也是从诗歌或者歌词开始的吧,不管岁月如何改变,精妙的美丽的流动真情的文字最能打动人心,不是吗?呵呵,想当年,追我的女子那么多,排排站,何故?诗歌文字的流淌,汗马功劳也。
据我这几天的调查分析来看,郑爱好像比以前更沉默了,根本不说什么话,对人也是爱理不理,我也不例外。
他,这是怎么了?
想过去,郑爱跟我在一起,那是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他说什么呢?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女朋友,张口碗儿,闭口姑娘,左一句碗儿姑娘,右一句碗儿姑娘,十分钟以前是他的碗儿怎么怎么,十分钟以后是他的碗儿姑娘如何如何,就好像离了她碗儿姑娘不能说话一样,说的时候绘声绘色,有时候简直手舞足蹈,一脸陶醉。
瞧那傻样儿,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有个多么好的碗儿,有个多么好的姑娘一样,瞧把他美的,听得多了,我就想,爱情真是一种病,他还病得不轻。
转念我又想,那家伙是不是上辈子老和尚托生,没见过女人怎么的,所以这辈子……回头我又想,他的女朋友碗儿真就那么好吗?那姑娘真就那么好吗,我就纳闷了,有个什么好呢,他居然可以舍弃几百万美金,又往纵深想,也罢,鞋好不好,也只有脚知道,不是吗。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时候我也特烦,烦透了,也发火,怎么,就他有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女朋友,说不定,说不定有一天被人家卖了还屁颠儿屁颠儿数钞票呢!
当然了,我这不是诅咒,只是心里的气话,或者说是自己没葡萄吃说人家的葡萄酸,呵呵,有那么一点儿,我有自知之明。
唉,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事儿还真灵验了,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说不是诅咒不是诅咒,可谁信呢,要是郑爱知道我心里这样想,不想掐死我那才怪哉呢。
作为好朋友,铁哥们儿,我当然不止一次规劝过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那家伙呢,却说什么天涯何处有芳草,偏偏单恋一枝花,我再想说什么,那小子却摆摆手说去去去,你不懂,小孩子家家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真是气死洒家了,好好好,好,好,好,我不懂,我是小孩子家家的,你乐意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你尽管去好了,要不,我帮你准备绳子吧,保管结实,哼,有你后悔的时候,不,你不是想吊死吗,那就去死好了,没人留你,去死吧你!
现在怎么样,事情发生了吧,我不是幸灾乐祸,我是为他郑爱担心,他有自杀综合症,再怎么说,我们是老乡,一个地方儿来的,就算有丑,心里疙瘩,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翘翘,不是吗。
那一天,郑爱打碗儿的手机关机,再打,停机,再打,不在服务区了。郑爱慌神了,好像天塌下来了,那时候,我真恨不得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嘻嘻,怎么样,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偏偏不信,这回怎么样?”但是,话语在喉结处打转,我还是生生地咽下去了,倒不是怕他掐死我,而是我不想不忍心伤害他,她的当头棒喝已经够他受的了,我怎么可以再做那种事,雪上加霜呢,我所能做的只能是陪着他,静静地陪着他。
碗儿姑娘真的变心了吗?
郑爱心里没有底,我的心里也是一团黑。
做梦也想不到,刚刚踏入私家侦探的大门,更要命的事情就发生了,我对人家的碗儿人家的姑娘兴趣更浓了,我真想早点见识见识那个不是人物胜似人物的碗儿姑娘,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碗儿,姑娘,你会等着谁呢?
唉,真想拉拉她的小手,搂搂她的小腰,真想和她吃吃小饭,喝喝小酒,真想和她散散小步,说说小话,真想咬咬她的小耳垂,亲亲她的小嘴,真想和她谈谈情,说说爱。
那个姑娘吗?
是碗儿吗?
为什么不是呢?
怎么会是她呢?
这事儿真是糟糕透顶,它正在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悄悄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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