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昆明的雨好大,一直没有外出,我就一直窝在家里看书,和朋友商量着把读过的书挑出几本来写写读后感,再试试做成podcast之类的。第一本我们选了《城南旧事》。
于是我就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又读了一遍。一个上世纪初期的台湾的小女孩,和家人到北京生活。从九岁到十三岁,正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时间。书里描写的就是“我”同年的几件趣事,语言生动可爱,心思干净纯洁,读起来舒服的不行。弄得我开始特别特别想念北京,也怀念我的童年。
一直觉得英子是个善良热情活泼聪明的姑娘。我就不是,我傻。比如:我是不敢去我家邻居家里找他的“疯女儿”玩的;我也不敢在家门口深深的草丛里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聊那么多;估计秀贞和妞儿自己都相认了,我可能也没有发现个中蹊跷;如果我认识“兰姨娘”可能把我家都搅合的够呛了,我也学不会撮合她和别的叔叔。我就是那种不顺心的事,会自己憋在心里不知如何发泄。
小学的时候,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俩挨着的,除了缘分以外,可能是因为我俩是班里最高的俩姑娘吧。友谊的开始也许就是因为我跟她都是一样愣愣的。所以阴差阳错下,我们做了六年的好朋友。毕业前最后一天,我攥着纸和笔,别别扭扭的连个电话也不敢问。我当时想,万一她家没有电话呢,万一她妈妈不喜欢她总打电话呢,万一她根本不想和我在毕业以后还联系呢。我就一直在旁边犹犹豫豫,吭吭唧唧,直到她拿了一个黑色硬皮本跟我特神秘的说:你家安电话了没?给我一个号码吧。你别告诉别的同学,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有文汇你考上了吗?到时候你告诉我你在几班,咱们写信吧!我妈说打电话耽误学习,到时候可以在不喜欢的课上给你写……
你看,我学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有事你别憋着,你倒是问呀。
你看,我就是又拙又撸,我这辈子也没学会英子那股子聪明灵透劲儿。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小学开学那天我妈送我到学校门口,把我交给了班主任孙老师。孙老师看着我就笑着问我:你怎么穿着拖鞋就来了?妈妈没给你准备上学的鞋呀?我当时脑子里挺乱的,第一我根本不知道上学到底要穿什么鞋,这个问题太难了,我没想过上学的鞋的问题,但是后来我想大抵和去幼儿园差不多吧;第二其实我真的不记得我怎么就穿着拖鞋来了,出门要换鞋我是知道的,可是那天怎么忘了,我就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妈为什么没发现我穿拖鞋我也不知道。之后在回忆的时候,我想大抵和她一大早在院子里有关吧。反正当时我被为什么没穿上学的鞋闹得挺委屈,因为完全答不出来。不过老师也没追问我。就让我杨树阴儿底下排队去了。我站在报到的一群小学生里,头一次感觉到孤独那清晰可见的轮廓,清楚的就像隔壁建筑队意淫出来的简装哥特式教堂那个孤独的尖尖的房顶似的。
不过旁边蹲着个长发麻花辫姑娘,看着也像把书包落家里的样子。她也正瞪着我看呢,眼眶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她说:你好,你叫什么名儿呀?
相比于后来我俩出国没事隔着大西洋视频的时候吼的:what’s
Up sista!那声“你好”,是多么的笨拙和愣磕磕呀。
童年的友谊真的来的很简单。我们小学朝夕相见过了六年,说起来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因为单休改双休,每周要少见一天,我俩还抱头痛哭了十分钟呢。给当时教课的老师吓得呀。
暗地里较劲比成绩什么的也都没停过,不过所有明争暗斗终于在六年级她直接从167窜到176cm结束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输了全天下。
初中三年,过的特别平淡,每周一次写信就慢慢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后来中考了更是好几个月没联系。渐渐就淡了,高中寒暑假会约出来一起去书店,一起讨论各自班里几个看似聪明实则被我们定性为弱智的同学,讨论男生,讨论未来,讨论理想,讨论奇奇怪怪的新闻,911,美国总统,sars,什么什么的。
忽然有那么一次,也许是两次,聊的不投机。然后就多了那么几天不联系。然后又走到一起,就又偶尔有那么一次或两次意见不同。反反复复,渐行渐远。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感觉,是不是也早早预见了最终彼此只是一段美好记忆的结果。其实往好了想,我们都避免了真正的分裂,保持着十几二十年来的默契。聊不来就不聊吧。把产生缝隙开始到真的分裂的时间延长到比春天学校里歪脖柳树的柳条长,比从学校骑车去新街口买漫画的路还要长,比上课铃和下课铃之间的时间还要长,比一起去九寨沟玩,一起看见的不断的袅袅的炊烟还要长,比,余生还要长吧。
人呀,就是不停的忙着“你好”和“再见”。只是有的时候那句你好变成各种各样的开场,那句再见,反复思量以后决定还是不让任何人知道。
任性也好,幼稚也好,故作姿态也好,等着对方先开口也好都已经于事无补,想也没用。走向分裂的时间确实已经比某人余生还要长,再也不用担心下次见面尴尬怎么办这个问题。因为我的童年还有一切关于它的美好记忆,早已戛然而止,真的连再见也没有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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