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农历腊月,各家各户开始忙忙碌碌的清扫庭院和房屋,主妇们争先恐后的买年货,蒸面食。除夕夜,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正月初一的早晨,睡意正浓时被迫起床的无奈和痛苦;面对陆陆续续前来拜年的亲友和邻居,重复的问好,楚咛儿对春节的印象只有这些,一切都让她厌烦。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时间是最公正的,它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停止运行的脚步,尽管她不喜欢,春节还是如约而至。
在婆家过完年,又到娘家住了几日,元宵节前夜,楚咛儿和丈夫回到了城里的家中,思雪照例留在了姥姥,姥爷家。为了欢庆元宵佳节,这座城市第一次举办彩灯会。主街道的两侧摆放着造型各异,五光十色的彩灯,彼此间隔不到两米,与夜空中的圆月,星光交相辉映,宛如仙境一般。观灯的人潮川流不息,摩肩接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像这座城市的居民纷纷走出家门,汇集到了马路上,人声鼎沸,盛况空前。楚咛儿一向喜欢安静,热闹的场合总是让她望而却步,无所适从,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络绎不绝的人群,她犹豫了许久才走出家门。
街道两侧的彩灯点缀着元宵节的夜晚,天上星光,人间灯光,遥相呼应,美不胜收。赏灯的人们缓缓而行,几乎都是家庭组合,大部分带着相机,兴奋的拍照留念。林梓强宁愿待在家里睡觉,也不愿陪妻子出来赏灯,人群中的楚咛儿显得形单影只。随着人潮,她边走边看,遇到喜欢的彩灯,她就找寻一个不会被别人碰撞到的角落,认真的观赏一会儿。
月亮西移,夜色渐渐转浓,从街头走到街尾,楚咛儿几乎冻僵了。搓了搓双手,裹紧身上的羽绒外套,她准备回家,刚一转身,立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进了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原本惊慌不已的她立刻就安心了,除了他,还会有谁?
楚咛儿没有抗拒这个温暖的怀抱,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同时,感受着彼此的心意。赏灯的人来来往往,于他和她而言,此时此刻这个世界只有彼此。许久许久之后,楚咛儿离开了不属于她的怀抱。
“朋友之情!我们之间绝无男女之爱,对不对?”
“自欺欺人,我做不到。”
“你值得更好的女人,不应该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你并不完全了解我。”
“你是最好的,知道这一点儿足够了。”
“我有丈夫和女儿。”
“我知道。”
“我不会做任何男人的情人。”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情人的身份对你是一种侮辱。”
“我绝对不会离婚。”
“我支持你。”
“你对我好,我无法回报。”
“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是一个理智的男人。”
“我宁愿没有。”
“我们不能犯错。”说完,楚咛儿往家的方向走去。“请忘记我刚才的失态,身为已婚的女人,和你拥抱是不对的。”
司徒彻伸出双臂,直接拦住落荒而逃的女人。“我们认真的谈一谈。”
楚咛儿停下脚步,望着面前的男人,说道:“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命中注定没有交集。”
“命运安排我们相遇了。相信我,咛儿,我爱你胜过我自己。”
楚咛儿无法不动心,但是,这样的爱她要不起,这样的男人她也要不起。“对于我而言,一生中最爱只有一次,如同生命一般。我爱过,所以不会再爱了。”
委婉的拒绝似乎早在司徒彻的意料之中,他体贴的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家。”
“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为止吧。”
“理由是什么?”
“我丈夫需要一个全职太太,照顾他和女儿的生活起居。”
“你甘愿做一个家庭主妇?”
“我原本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女人。相夫教女,这样的生活才适合我。”
“违心的话,我不信。”
“肺腑之言。我没有事业心,家庭才是我生活的中心。”
“你曾经说过,那种寄生虫的生活让你自信全无。一旦完全回归到家庭,你将再次生活在自卑之中,到时你会后悔的。”
楚咛儿没有反驳。司徒彻说的是事实,她并不愿意依附于丈夫,过着寄生虫般的生活。一旦主动放弃目前的工作,她知道,林梓强一定会百般的羞辱她,贬低她,让她尊严尽失,但她别无选择。司徒彻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会成为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慈爱的父亲,但是,和他共同创造美好未来的女人不应该是她。回归原来的生活吧,继续过着无爱无恨的日子,继续过着无欲无求的日子,继续过着相夫教女的日子,继续过着期待来生的日子。她,必须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永远的消失,这是最理智的决定,也是两全其美的决定。
“我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考虑了好多天,全职太太是最适合我的身份,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做天天见面的朋友,不可以吗?”
“何必呢!”楚咛儿说道。“认识你,我很幸运,也很幸福!你的父母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别单身了,早点儿娶一个媳妇好好的过日子吧。”
“你会嫁给我吗?”
“抛夫弃女,我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女人。如果我是一个对家庭和家人没有责任心的女人,你也会讨厌我的,是不是?”
“无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喜欢。”
“我会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好的。”
“你已经是最好的。”
“我们相识于早晨,相别于夜晚,有始有终,善始善终,多好,我此生无憾了!”望着面前的男人,楚咛儿微微一笑。“我要回家了。再见,司徒彻。”
“我送你。天黑,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
“安心。我认识回家的路,永远不会迷路的。”楚咛儿挥手作别,再也没有回头。
目送着那个纤瘦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司徒彻的内心惆怅不已。他知道,今晚一别,从此两个人再无相见之日,她为何选择回归家庭,用意何在,他岂会不懂?恨不相逢未嫁时,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吧!
楚咛儿走的很慢,今夜一别,她和他再也不会见面,尽管居住在同一个城市。想念是难免的,对她那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忘记呢?以前,她思念司徒智,阴阳之隔凡人无法穿越,所以,那份思念是无望的。以后,她思念司徒彻,咫尺之间却远如天涯,所以,这份思念是无奈的。命运使然吧,今生,她注定无法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共度一生。
回到家,楚咛儿轻轻的打开房门,室内一片漆黑,林梓强早已上床休息,此刻大概睡着了吧。她没有开灯,摸黑换上睡裙钻进暖暖的被窝,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懒得去洗漱,她只想静静地躺着,要是能快点儿睡着就好了,那样她的内心可以得到暂时的平静。闭上眼睛,她暗自祈祷今夜无梦,突然,身边的林梓强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才回来?”
“对不起,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楚咛儿被丈夫突如其来的动作和问话吓了一跳,捂着左胸口,她轻声问道。
“我根本就没有睡。”林梓强躺回床上,冷笑了一声,说道:“老婆大人迟迟未归,我怎么敢一个人先睡。”
“遇到司徒彻,和他聊了几句,我就回来晚了。”楚咛儿暂时不想把辞职的事告诉丈夫,今夜,她希望平安的度过。
“遇到!臭娘们儿,你把我当做小孩儿,还是白痴?赏灯是假,约会是真,我说的没错吧?”
“信不信随你,清者自清。”
“那个男人抱你了吗?亲你了吗?摸你了吗?”
“我和他是清白的,请你不要随意侮辱别人。结婚这么多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应该了解。”
“侮辱!这几句话就叫侮辱吗?小题大做!”伸手搂住楚咛儿,林梓强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道:“想不想做做运动?”
“不想。”楚咛儿断言拒绝。“我困了,睡吧。”
“碰你,说明我还喜欢你,等到我不愿意碰你了,你想哭都找不到地儿。”一边说,林梓强一边用力撕扯妻子的睡裙和内衣。
“我不愿意,你不可以强迫我。”楚咛儿左躲右闪,无奈螳臂当车,于事无补。
“你是我老婆,我想要,你就得给。”
林梓强理直气壮的说道。翻身压到楚咛儿的身上,没有任何前戏,他直接进入妻子的体内,楚咛儿痛得轻呼一声,立刻咬住了嘴唇。
林梓强一边做活塞运动,一边说道:“哼哼几声啊,别像死人似的躺着不动。叫几声给我助助兴。”
楚咛儿倍感屈辱。男女欢爱本应两情相悦,一意孤行无异于强奸,这样的夫妻生活根本没有尊严可言,更没有愉悦可言,至于呻吟出声,她不是演员,无法达到他的要求。没有得到回应,林梓强气愤不已,加大动作的幅度和力度用于惩罚妻子,他原本就外强中干,力不从心,此时怒火攻心,直接导致身体雪上加霜,不到一分钟,他就弃械投降了。
楚咛儿套上睡裙,默默地去卫生间清洗了一下身体,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是报应吧!当年,她辜负了司徒智的深情,根本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婚姻,和他失去生命相比,她所受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
“心情不好,我他妈的比以前发挥的还差,都怨你不配合。”林梓强用遥控器打开电视,一边选台,一边抱怨道。“我那方面不行,没办法让你做一个正常的女人,现在,你一定又在心里诅咒我早点儿死吧。”
“没有。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不骂人,不说脏话,我并不在乎夫妻生活正不正常。”
“不骂人我可做不到。再说了,你要是事事都听我的,让你干嘛就干嘛,我能骂你吗?”
“我是你媳妇,不是你的奴隶。”
“屄娘们儿,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欠揍是不是?”
楚咛儿掀被下床,直接来到了女儿的卧室,躺在床上的一瞬间,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了眼眶。生不如死,应该就是她此时此刻的感受吧,生既无欢,死又何惧!如果不是父母需要养老送终,女儿需要抚育长大,追随司徒智而去,强过现在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楚咛儿自认不是一个注重床笫之欢的女人。只要林梓强不专制,不说脏话,情绪不失控,她并不在意夫妻生活是否和谐。对男人而言,性功能障碍如同女人没有生育能力一样,都是先天性的生理残疾,非人所愿。结婚至今,她从来没有为此事抱怨过,每每面对丈夫愧疚的眼神,她总是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之所以如此并非惺惺作态,用来彰显她的宽容大度和善解人意,而是她懂得换位思考,对丈夫而言,这是一辈子的痛处。中药,西药,偏方,一一尝试,结果事与愿违,药石枉然,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她选择了隐瞒,在双方父母的面前只字不提,她无视自己的感受,竭尽全力维护他男人的尊严,可是,她得到的回报是什么?怀疑!是的,她得到的是丈夫一次次的怀疑。婚后,除了上街购物,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不和陌生人接触,他的怀疑根本是捕风捉影,子虚乌有,自卑导致他的思想发生了畸变,这样的他既可怜又可悲!
这样的婚姻不是楚咛儿想要的,这样的丈夫也不是她想要的。婚后,她无数次产生过离婚的想法,然而,一想到日渐年迈的父母,以及日渐长大的女儿,她就一次又一次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旦离婚,她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带着女儿和父母一起生活,如果这样,势必就得面对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议论纷纷,她不能让爸妈和女儿遭受蜚短流长的精神折磨。二:再婚,如果对方是单身,他必定希望传宗接代,同母异父的两个孩子是否能够相处融洽,没有丝毫的隔阂?如果对方也有孩子,作为继母的她虽有信心可以做到亲疏无别,但是,那个继父可以做到一视同仁吗?那个孩子会发自内心的接纳她和女儿吗?离也难,不离也难,左右为难,进退两难,瞻前顾后的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隐居在围城里,城外的变化日新月异,她一无所知;城内的生活酸甜苦辣,她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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