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庄是个大庄子,承仪也是个大庄子,只有大庄子才有小学,周边小庄子的孩子都是要到大庄子去读书的。
我们村子是小庄子,离王庄和承仪都有两三里路程,有的孩子到承仪读小学,有的孩子到王庄读小学。小萍和我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伙伴,她的外婆在王庄,她当然得到王庄读小学了。小萍到王庄读书了,我也是要到王庄读书的,我也有个王庄姨奶奶呢!
王庄姨奶奶和我的奶奶以姐妹相称,哪家办个寿发个丧,另一家全家都是要来的,当日姨奶奶和奶奶是会留在对方家中,钻在一个被窝筒子里说半宿话的。
平日上学,我们小庄子的孩子耗在路上的时间会很多,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路上,浩浩荡荡的一帮孩子,你追我赶,热闹得很。即使有时落了单,一路上看不完的野花野草,听不完的鸟鸣虫叫,还会遇到好多有趣的事。有次我看到许多只老鼠,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从路东的水沟跑到路西的稻田里去。有次看到一只蛇横在路上拦住去路,我就在一边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它玩够了,窜进田里去了。有次我看到好多只蚂蚁在爬树,那么那么多,多得我怎么也数不清的。那些家住王庄的同学,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们,他们走几步就到学校了,哪会遇到那么多有趣的事啊。
只是,到要放学那当口,老天发起神经来了,突然下起大雨,而我恰恰没带雨伞,那时我就开始羡慕王庄的同学了。他们冲进雨中,到家身上也不会湿的,而拥在走廊上来送伞和套鞋的,偏偏大多是他们的家长。我父母都在乡办厂上班,奶奶有那么多农活要忙,我从不奢望自己的家长来学校送伞。
就在我准备向雨中冲去时,姨奶奶出现在面前了。她不但送了伞过来,还拉着我的手到她家吃饭。我是很乐意到姨奶奶家做客的,姨佬佬是杀猪子卖猪肉的,到她家准是有肉吃的。同在王庄小学读书的大哥和小哥则不愿意到姨奶奶家吃饭,因为她家有大美子和小美子。
大美子和小美子是王庄姨奶奶的两个孙女,大美子和我大哥一般大,小美子和我小哥一般大,每当我和哥哥们“犯搅”时,我就冲着大哥“大美子、大美子”地喊,对着小哥“小美子、小美子”地叫,这招也确实奏效,大哥和小哥都会现出很恼的样子,紧接着会赏我几个“毛栗子”,或请我吃“生姜米”,虽然挨了揍,身体上有些疼痛,但我的心里却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还是胜了的。
那时也没个电话,奶奶见我没回去吃饭,也放心得很,她晓得我准是被姨奶奶叫了去的。
课间休息,王庄姨奶奶常买了油条或烧饼送过来给我吃,面对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我骄傲极了。
五年级时,爸爸将我调转到镇中心小学,从此我就很少见到王庄姨奶奶了。
后来我才知道,王庄姨奶奶和奶奶不是亲姐妹,姨奶奶的女儿和我妈妈曾是同班同学,两人名字一样,都叫华,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姨奶奶和奶奶因此认识了,也很聊得来,俩人拜了干姐妹,从此两家就当亲戚走动了。
姨奶奶的女儿后来远嫁他乡,很少回来。大美子出嫁时,两个华席间相遇,先说着生疏的客套话,然后就相对无言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王庄姨奶奶,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姨奶奶拖着长长的哀婉的唱腔哭:“姊妹哎!我的亲姊妹哎……”
听的人肝肠寸断……
王庄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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