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种确认的幻觉:另外的存在在支配并驱使我们。——题记
今天雨。好久没下雨,今天的雨来得及时,从昨晚一直下到今天,这样,我上周种下的玫瑰、铺下的草坪都可以被滋润。上午母亲去了妹妹家,儿子去和同学聚餐了,我一个人驱车去单位,其间也碰到好几个加班的同事。因为门卡的原因我自己的办公室进不去,后来我就去同事的办公室干活。时间过得很快,回到家已是傍晚,先把阿姨煎的中药喝了,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书。书中聊到伍尔夫,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这位英国女性拥有一张无法挑剔的古典的面孔。看她那著名的侧面照,光洁的额头,鹅蛋形的脸,分明是拉菲尔前派绘画的杰出代表笔下美艳惊世女人的化身。偏偏又睿智,诗意,这样的美不入俗眼。因而,每每她评点周围女性的长相之时,伍尔夫的朋友便说她:“伍尔夫总是美丽却不漂亮。”不可避免,女性写作,总会自然地带有一些女性特征,如女性特有的感觉、身体、空间、意识等,凭借天生细腻的观察力,将周围生活的微小线索累积起来。女性写作的生存与发展,既取决于对女性审美视角的深度开掘,也取决于对女性单一性别的不断超越。但是,写作的女人也往往被过度叙述,同时,也被审美价值赋予各种更为苛责的要求。杜拉斯的书里篇首有这样一句:“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容貌对写作的女人而言,并非绝对重要,而才华与美貌的结合,自古难全。但相信她们肯定有一种微笑,忧郁的微笑,像谜一样的微笑,一种排遣的微笑,但也是快乐的微笑。所谓,郁郁寡欢,轻轻微笑。
确实,对于写作的女人,人们总是期待她的文字越是沉静,她本人越是摇曳生姿,旖旎美妙,让人无法抗拒。或者,深邃的思想,亦或温婉典雅,真情率性的文字的背后,浮现的都是美好、年轻的面容,非同寻常的爱恨情仇,不同常人的生活方式,甚至流浪漂泊,也应该是如何的完美。可以说,诗性的灵魂总会在人类心灵的深处绽放它自性的色彩,总有那么一种异样的美,在苍茫大地,散发出阵阵玫瑰的芬芳。当写作的女人记录自己满怀的深情,纵情的岁月,悲情的抉择之时,在我们心甘情愿的想象中,她的文字的魅惑,早已通过我们的感知,取代了她所有表象的东西,在文学史上留下一抹温柔绚丽的光亮。
写作的女人追求自由。她们生活在常规以外,游离于世界的规则之外,她们的存在,一往无前,勇敢傲然,充满漂泊与分裂。我们习惯在写作的女人身上投射一种浪漫情愫,对她们身上发生的一次次美丽的邂逅报以宽容,这种貌似的宽容只不过是我们试图认同她们的作品的某种方式。她们从自身潋滟而又琐碎的生命体验中,溶溶漾漾地去寻找精神自由的绝对境界。因为迷惑、情欲、感慨以及孤独,她们终其一生地挣扎,如飞蛾扑火。对于她们来说,觉悟的人生,无疑是一场历险。大多写作的女人,色彩斑斓的生活,才是她们创作的底色。很少有人既欣赏罂粟花的绝美,也能贴心地信赖她,懂得她的好。但是,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些写作的女人都是奇特而吸引人的。当她们的内心在破碎与孤寂中升腾起一种强大的力量,无疑,这些写作的女人同时也拥有了无限宽广的空间与精神上的绝对自由。
写作的女人向死而生。写作的女人的艰难可想而知。女性必须照顾家庭、孩子,且举一生之力支持男性,适当时候还要为男性鼓掌,似乎只有这样,才是女性活着的所有价值。而且,一旦她开始写作,就注定既要背负沉重的历史与社会责任,同时必须承担着她的家庭责任。波伏娃说:“如果说女人是世俗的、平庸的、基本上是功利主义的,那是因为她被迫把自己的生存奉献给做饭和洗尿布,她无法取得一种崇高感!”然而,这些写作的女子,一方面,文学和艺术更让她们接近精神的内核,而另一面,琐碎的日常生活与忙碌的操持家务,让她们无法找到自己创作的欲望与生活中多种矛盾的平衡。于是,终其一生,她们向往婚姻生活带来的世俗的圆满,但她们往往没有了婚姻。这些文学艺术领域的杰出人物,都因自己的超凡才能而付出巨大代价,此后,她们也大多面临共同的生存困境:精神折磨、对抗常规、疾病等。孤独终老的75岁的张爱玲被人在洛杉矶公寓里发现已经离世,死时身边竟无一人。她身穿一件磨破衣领的赫红色旗袍蜷在地板上。这是她最后的姿势。比起勃朗特三姐妹,张爱玲也算寿到终寝。勃朗特三姐妹中,最长寿的夏洛蒂三十九岁去世,写作的女人,很少高寿,这亦是不争的事实。《心是孤独的猎手》的作者卡森则50岁去世,她十五岁时患风湿热,勤勉的写作加速毁掉了她的健康,一生倍受病痛折磨的困扰。如《呼啸山庄》小说中作者面对死者,内心迸发的一段话:“我看到了一种无论人间或地狱都无法破坏的安息,我感觉到了对那无穷无尽、无形无影的来世的一种信心,他们已进入的永恒,在那里,生命无限地延续,爱情无限地和谐,欢乐无限地充溢。”可惜她只活了短短的三十岁,没有结婚,没有子嗣,除了工作以维持父亲这个穷困的家庭,还要承担全家繁重的家务劳动,洗衣服、烧菜、烤面包,晚上的一点余暇写作的时间,是对一天枯燥乏味的辛劳工作的一种解脱。试想,如果她有如同伍尔夫所说的,一间自己的屋子,经济独立,生活上不受干扰,会不会更有利于她创作,去写她想写的东西,抑或,她会长寿些?但是,同样一个问题,让我们矛盾与尴尬,那就是,如果她拥有这样的生活,她还能写出《呼啸山庄》么?
写作的女人有艰辛而百感交集的旅程。大凡写作的女人,总是将写作的起点建立在对传统经典文本的解构与重建上,关注女性的内心与生存状态。这些女子,无法屈从生活,只有毁灭。而另一些女子,她们无法湮没在尘埃之中,于是就扎根大地,在艰辛中顽强绽放。女性自身的坚韧与期待,往往在作品中熠熠生辉。无可否认,上苍赋予作家诗情之时,又命令她必须支付沉痛代价。肆意、率性,命运的多难,始终与其高贵、柔情、苍凉的文风,并驾齐驱。写作的女人,她们作品中的语言或许能够苍翠欲滴,或者华美饱满,亦或者,清冷孤寂,简洁从容,她们的生活却通常支离破碎。她们内心自始至终都存在着对不可能实现的至善与自由的向往,而她们自己,终其一生,也都在清晰地意识到的这种向往与现实的巨大差距中挣扎。这些女子,当她们写作,注定拥有的是艰辛而百感交集的旅程。而别的,让她们终身不肯俯就。
今天的微信日历上说:“总有那种确认的幻觉:另外的存在在支配并驱使我们。”我一直在想,能够支配并驱使写作的女人执著坚持到终老的幻觉到底是什么?茨维塔耶娃曾说道:“我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在诀别时才喜爱,而不是与之相逢时;都是在分离时才喜爱,而不是与之相融时;都是偏爱死,而不是生”。为何这些才情四溢的女子,会迷恋死亡,就如同迷恋写作?一般来说从死亡阴影里走出来的人,无论干任何事情甘之如饴。当她们向死而生,写作串起了生存与死亡的纽带。正如有人说,“写作是一种宗教行为。”选择了写作,也就意味着选择了一种信仰。这当中,必须忍受被排斥和抛弃的命运,忍受孤独、骄傲的心的不被理解,以及忍受纷至沓来的妒忌与质疑。当她们无法释放内心的情绪,写作往往会加剧毁灭,而这种直抵内心的毁灭,却也成就了她们中的许多人在文学史上的璀璨地位。 生活,难免会有残缺,所有有温度的事物都会有残缺,但其实这种看似不太完美的状态,有时候也是一种最完美的状态。所以,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们为之奋斗。何况,生命短暂,更应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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