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曲终人散传奇成传说
第二天清早,三线就押着一车处理货到了大理,经过八九个月的销售,原来的处理货已所剩不多。
随着会期的临近,操着天南地北方言的老板已陆陆续续进场,三三两两闲逛的人群来来往往,拉着小推车的小贩吆喝穿梭其间,各种大型货车出出进进,一派繁忙而杂乱的景象。
走近三月街,首先映入眼帘便是那高大的牌坊,三门四柱,中间两柱镌刻着一副对联:千年赶一街,一街赶千年。形象地描绘了三月街千年的传承和繁荣。牌坊上面饰以大红灯笼,两侧自下而上呈放射状饰以彩旗,充满节日的喜庆。
牌坊前方是宽阔的广场,会前供车辆临时停放,后面则是宽敞的街道,街道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房舍,依坡而建,错落有致,所有房舍皆灰瓦白墙,墙面大多画以各种花鸟虫草或神话传说中的瑞兽,木窗勾檐,于整洁中透出古朴,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地面则全部以青石铺成,厚重坚实。
开业对于我们三个来说都驾轻就熟,这几天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14日那天,街道上已是人头攒动,行走困难。我们在上午就把各种准备工作做好了,只等明天开业。下午没事,三线有点感冒输液去了,我和湘民也加入闲逛的队伍,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我俩心情愉悦。
“鬼老壳,哪来咯多人,看来明天又要忙死了。”湘民笑着感慨。
“是呀,做生意我第一次嫌人多,哈哈哈哈,”我舒心地大笑,然后又不无忧郁地说,“咯多人,明天只怕店子不好守,莫丟东西了,那个,小工才两个人,是不是少了点?”
“喔,你讲丟东西我想起了,大理咯边贼很多,好像有些地方有这习惯,有的村子男女老少几乎都有可能,明天盯紧啦,小工先看看,要少了临时再招几个,哦,对了,咯多人,到时声音肯定很嘈杂,我们音箱声音小啦,去买个大高音喇叭来。”
第二天果然是人山人海,我们的铺面在坡顶,站在那里往下面看,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头,人群非常缓慢地向前涌,用水泄不通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从各个铺面里传出的吆喝声、狂野的的士高嘶吼声,嘈杂而震耳欲聋,即使面对面说话也要大声喊出来。
湘民站在音箱上,大高音喇叭就吊在他头顶的门框横档上,裤带上吊着一大把方便袋,一手拿着话筒在不紧不慢地吆喝,一手握着一把零钱手势夸张一下下从外向里挥:哎,来来来,厂家大清仓厂家大处理啦,里面挑里面选,买得多你赚得多,买得早你选得好……
这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其实这还只是开胃菜,现在人是多,但大都是去山顶看开幕式看表演,真正的购物狂潮要从11点多才开始,到了那时候这些吆喝者的表演才会真正到达高潮,有用编织袋剪三个窟窿,把头、手伸进去直接当衣服穿的,有戴着高高的纸做的尖帽子的,也有用纸糊的长袍,前后挂着牌子,上书‘鬼火怒’、‘冲’之类的字眼,有用方便袋剪的连鬓胡子挂在耳朵上的,等等等等,花样百出,极尽吸引人之能事,至于跳大神、招魂幡,各种大招层出不穷,吆喝的也是时不时插播一两句流行歌曲或地方戏种唱腔,间或来一两句土骂,湖南人一般爱唱‘刘海砍樵’ ,“胡大姐”,相邻的老乡必然会应,“哎”,“我的妻” “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啰哟?” “我把你比牛屎,不差半分毫”,每每这时便会引来一场哄然大笑。
作为底层的经销商,他们各种古怪的招徕顾客的方式,看起来虽然有点低俗或恶趣味,但效果无疑是极佳的,他们计智百出,最善抓住顾客的心吸引他们的眼球,极具手腕和创造性,所谓高手在民间果然有几分道理。
11点左右,人群开始分流进各个铺面,各店都是人满为患。这时候也是扒手小偷们下手的最佳时机,除了收钱,我们的眼光还要巡视着店里的各个顾客,虽然不一定真看得到,但会让那些想混水摸鱼的人以为注意到了TA,从而起到震慑作用。
果然如湘民所说,短短一会儿,我们就抓到了好几个小偷,从TA们的背篓里、袋子里、背上小孩的怀里,搜出了好几十件衣服,也有直接穿在身上的,五花八门,手段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抓到年轻人,没时间和他啰嗦,直接一耳光叫他滚,要是老人、妇女之类的只能驱赶并警告对方不要再进来,偷东西的一般也会把东西买下来或说些忘记了之类的话。
这样的日子一直忙了五六天,我和湘民更是苦不堪言,我们轮流喊话,因为高音喇叭就在头顶,一天下来,耳朵和脑袋都是嗡嗡响,这是我自卖冲货以来最难受的一次。
随着会期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的服装也从最初的30、25一路降到15 、10 、 5 、到1块1件,最后的一两百件甚至论堆卖,拨拉出来一堆,你说多少钱?20块,好 拿去,再拨拉出一堆,10块,好 拿去,又一堆,5块,明年来。
散会那天的上午十点,我们的衣服就卖得干干净净,一件不剩。至此,第一次处理的那批货,除了临沧还留有千把件好的之外,至大理三月街结束已销售殆罄。各种赶会的宣传单也雪花般飘到我们手里,都卖完了还拿什么去赶会?“哦何”湘民扬手把那一沓邀请单挥向半空,挥出去的也有我们如释重负的解脱,就如同高考后我们撒掉的一摞摞一沓沓的复习资料。这样直抒胸臆的痛快事我一生中共作了3次
简单收拾好一些必须的东西,下午的时光便是惬意地品尝各种地方小吃。趁着天色尚早,我们去了趟山顶,空空荡荡,各种民俗表演早已结束,人山人海的观众也早已离去,曾经的喧嚣和激情就如拂过这林地的清风,烟消云散,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宣示这曾经的热闹和繁华。
这次的三月街之行,我们不仅在经济上取得了满意的收获,同时也感受了这长盛千年而不衰的古市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白族人们的慷慨热情,虽行色匆匆,但毕竟来过,感受过。曾经拥有,又何必在乎永恒永久。
我们一行三人是晚上坐的卧铺车,第二天清早就到了临沧,虽满载而归,我的内心却有点沉重,湘民已给我透露,这次三月街之后团队将彻底解散。
回到临沧大约十天左右,芒市也已洗货完毕,书记带着喜毛老二也回到了临沧,大家又一次齐聚一堂,但已没有了年前相聚时的喜悦欢畅,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些要分伙的消息。
临沧也在洗货,在书记他们回来之前就清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湘民、军毛、书记一直在房内闭门商量,我甚至隐约听到过他们的争吵。
这期间,喜毛和老二也没出去,都老老实实待在店子里,我们内心笼罩着一层阴影,既有近一年相处即将分离的难舍,也有对未卜前程的担忧。
经过几天的商议争吵,5月10日早晨,三人一起向我们宣布团队解散,自由组合或单飞,随便。听到这消息,真是几人欢欣几人忧。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至此,历时9个多月的合作,在大理三月街满载回归之后宣告结束, 临沧以抓阄的形式被我抓到,其余各人在两天后纷纷离开,走向四方。
虽曲终人散,传奇已成为传说,但 那同甘共苦的9个月,那砥砺前行的两百七十天早已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任岁月飘忽,世事变迁,它都将融进我的生命里,成为我一生的珍藏。
天高任鸟飞,新的篇章必将在远去的征途中,在展翅翱翔的苍穹下,续写成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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