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小楼话桑麻

依稀当年志

于明月小楼话桑麻者，当于近幾之地有良田少顷，半村半郭。抑或，“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庙堂之后有躬耕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深山古刹，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这几个说法看似容易和飘逸，似乎是一种可描绘可触及的画面，实则不然。

这里面有几个较为深刻的概念：名利场的尘世、自一方的隐者、绝杂念的空门。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常常在这些虚妄的空间中徘徊，莫衷一是、模棱两可、游移不定、欲说还休。时光在踌躇之中消逝，隐者存风骨、空者存佛骨、俗者存腐骨。“明月小楼”是环境，“话桑麻”则是心情。你我都未能免俗，只是要懂得多为自己的生活点缀属于自己的轻松时分，更要懂得隐者、空者亦是一种生活态度，而身为俗者，积极心态最重要。

隐者自古有之，亦有众生相。曹魏末年的竹林七贤、东晋的陶潜、出山之前高卧隆中的蜀汉名相诸葛亮，是为“静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最终杜撰出桃花源——文人厌倦了战乱，产生出入近代“乌托邦”的幼稚想法。化身为蝶的庄生、斗酒诗百篇的李青莲、情深深意切切的徐志摩，是为“噪隐”，意即旁若无人。他们可以诘问：“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亦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或是在某某小札上恣意你侬我侬，完全不管车如流水马如龙，可谓大隐。

空者“一僧一道”。在中国，道似乎早于僧，亦似乎更自由于僧。道是中国自己的文化，僧则是舶来，或者说是唐三藏驮来。僧也罢、道也罢，之所以千百世为人所推崇敬仰，在于其远离铜臭、自是清高。中国文化历来树立了这样一个道德标准，尤其是在中原大地，唾弃“重利轻别离”的商贾，僧道尤其不会沾染此类。可是，时代变化飞速，看到许久前坊间流传少林方丈名车代步、万元出售武功秘籍、还有“少林寺.com”和挂牌的“600***少林A”，看来空者的观念已不同于前，孰是孰非，没有找到ISO的条款来衡量。

隐者、空者的名单上，竟然都有帝王在列。明神宗万历皇帝，隐于后宫与腐烂的金银为；清朝的顺治皇帝，弃江山锦绣，空于寺庙与青灯古佛为伴，也终留慨叹于后世。你或隐或空，无怪乎是一种逃避。

俗者所占的比例历来巨大，近来则越来越多，毕竟在现代社会真空真隐真难。但俗者又常常以隐者的旁观心态来逃避、放松，但这也不是很容易。现代文明的发展实际上令人烦躁。在文明发源地之一的华夏神州，一些古老而经典的传统正在被遗忘和摒弃。当然，这和汉文化古来掌握在少数王公贵族手中有关。相对比的是，学了汉族之东夷们因为精华得以保留而四处炫耀。何处望明月？何处建小楼？话何处桑麻？隐空无地。徐霞客遍访名山大川之时，恐怕没有漫山的铅字或是水泥招牌、白色污染，兜售假货杂货、拍摄旅游照片的，各种从业者在一旁令大山大水的秀美失色。唯有一些山里轿夫一贯之，可他们的装扮却是“nlke”和“adadas”，看见他们，让人无比怀念无商标时代的粗布。这也不光是中国，即便是环境保护做得相对不错的地方，静心雕饰的景点也让人无法感觉到天然和自然，倒是有一些古堡类的颇有些让人怀念，却也无法让人真正释然。走进农家院，如今故人所具鸡黍，恐怕有有机化肥的成分，真真让人扫兴。再喝上一杯含有甲醛成分或是合法勾兑的村酒，想来也不会有兴致欣赏“青山郭外斜”了吧。而那些青山，其苍翠亦大不如前。

好多年前，报纸报道苏州兴起着汉服的私塾，后来没了下文。十几亿双手，握不住几只狼毫。书法珠算人不识。没了传统，就有了放纵，比方说现在就很少有用心写作之人，许多作家、所谓的作家，敢于批判大师的作家，文字中其实缺乏写作需要的、起码的真诚，文字“推敲”之风似乎早已过时。网络上飘荡的那些猎奇、玄幻、暴力的作品，不如小学生一篇文字夹有拼音夹杂的日记。初衷如果是大卖特卖、点击率，可以休矣。

而抛开这些，只愿大家心中自有明月小楼在。心中如是，总是孤寂无人诉情衷，亦可邀月饮酒对影。心中如有纵横捭阖的天地，纵繁华落尽，终不能让一生的思想在俗气的暧昧风中空瘦憔悴。想起了罗文的那首《尘缘》，虽有淡淡的忧伤，可是让我们仍共有看风景的舒展心情。明月、小楼、话桑麻之际，把盏恣意，别有幽香别样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