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凯新喝了口啤酒，让几个人安静下来
“刚才说的那件事只能算个意外，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咱们厂这三百多号人今后该怎么干，总不能都在家呆着，我想组织一批人去国外打工！”
三个人愣了好半天，谁也没言语，就傻傻的拿着筷子呆座着。谁也没想到谭凯新要说的居然是去国外打工。
“都怎么了，吓住了吗？哈哈，你们谭哥就这样唬人吗？这事我考虑很长时间了，现在国内经济不景气，咱就往外跑去试试，国家有专门的机构培训外出劳务输出。工资比国内多好几倍甚至十几倍都有可能。我想这批工人最少得有三分之一不去的，再有三分之一现在就能找到工作的。这件事应该能解决剩下的三分之一了。”
刘志伟说：“哥你要去，我跟着你去！可不会咱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吧？在一个咱们出去干啥活儿啊！”
甄实和刘朋面面相觑。谭凯新看了他俩又是呵呵的笑个不停。“你俩这像傻了一样，又没强拉你俩跟我去，我就是提前跟你们说说我远大的理想，这事等发完补贴了，我跟工人说一声，统计一下。到时候我再拿主意！”
……四个人坐上出租车到了工厂大门口，保安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开门让四个人进去了。财务处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大家都还自觉小声的说着话。每个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有拿了银行卡往外走的，有拿着身份证向里进的。往外走的人经过谭凯新身边的时候，谭凯新告诉他们到外面阴凉的地方等他。每个人都不曾落下。要是平时来这么多人在财务门口，早就被经理和人事处的人赶跑了。今天财务处连处长在内的人员全部出动了。这些写了名字的银行卡都进了主人的口袋。所有的工人都在外面等着谭凯新。谭凯新把中午讲的那番话跟工人说了一遍，没几个人能表现的比刘朋和甄实强到哪儿去，最后谭凯新让大家都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给他回话。又说了晚上吃散伙饭的事情，大家愿意去就去，不去也不免强。这样四天来的坚持结束了。再走过工厂大门，这批工人和这工厂就是分别了，这群人，几乎不可能再进去一步了，他们下岗了！刚才每个人领补偿款的兴奋已经消失殆尽，又一种不舍悄悄爬山每个人的心间。只有每个经历过的人理解那是什么味道！谁都没曾想过，最后以这种方式与厂告别。
甄实回到家的时候四点多了。打开门进屋，把银行卡拿出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上面写着“补偿款16.5万——甄实”甄实看着银行卡，又想着中午谭凯新说的投资的事情。最后还是做了一件令自己感到不笨的事情，他用碳素笔把16.5改成了10.5。他以他和高云7年的生活经验在和高云能否发现他做手脚在赌。高云对他的钱从没过问过，这是一种信任。他也从没对高云撒过谎，这是一种责任。甄实很清楚。而这是第一次，甄实想博一下，他觉得钱对这个现在的每个人而言太重要了，再没比钱俗的东西，也再没有比钱更实际的东西了。改完后的字迹甄实看着能骗过自己了，就踏实了。每个在骗人的时候，一定最先试着把自己骗过去。然后回嘀咕一句：这样肯定没事。
把银行卡收好，甄实去冲了凉水澡，这能让他的一天疲乏随水淌走。想起早上高云嘱咐的话，一想中午自己又喝酒了，还是别去了。给高云打电话：“媳妇儿，我们中午喝酒了，不敢开车了，你随便买点菜吧，行吧？我们的补偿款给了！”
“给了多少？”
“十万五千”
“不少点吗？前两天不是说能拿十一万吗？”
“这个是按规定的，国家有法律！”
“也差不多，明天礼拜六，银行不办公吧？等到礼拜一了你把钱取出来，然后存咱们自己的存折上。我快下班了，一会儿我去买点海鲜吧，那就明天再接去皮皮。要不我带不了他。”
这电话打完，甄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了，万一被发现了，一场家庭战争肯定就要爆发。自己怎么辩解也都是个该被批判的对象，于情于理都是！想那干嘛，我一个大老爷们，花钱还不能说了算吗，不让她知道就是了。再说，我又没去败家，是干正经事。要想富，走险路！对！这样安慰自己是很管用的。心理学里叫自我暗示，生活中我们已都运用自如了，哪怕有时候是在做错事，都会给自己暗示出种种成立其错误的理由。都会让错误存在的很有正义感。很少有人能真的把欲望用理智来化解。
高云回来了，提着两兜海鲜。螃蟹和皮皮虾，甄实接过来，放到餐桌上。转身去找银行卡给高云看，要表现的自然还是要有极好的心理素质的，尤其是第一次撒大谎的人。高云拿过银行卡，看了看显的还是很高兴“这回这十万块钱加上咱们得存款，应该够买套楼房的首付了，怎么样小伙子，是不是高兴呢？”
“高兴是高兴，咱们先计划好吧，都说楼市不稳定，以后楼价还会下滑的。先观望吧！”
“我也不打算现在就买呢？先看看吧，皮皮大点了，再买也好。攒这么久的钱一下子都给花了，还真舍不得，唉！人啊，真是矫情。”
“去洗澡吧，洗完澡咱去妈那儿！”
甄实心里踏实了，星期一取完钱这事就不会再被发现了。他谨慎的把卡藏好了。
甄实给谭凯新和刘朋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晚上他不去吃散伙饭了。打完电话和高云每人提一兜海鲜，就拉着手向父母家走去。
哥哥甄诚，嫂子周若琳是和父母住在一个大院子。哥哥嫂子住正房，父母住厢房。甄诚比甄实大五岁。甄诚出生的那个年代还在讲计划生育，说中国人口膨胀过快，形势相当严峻。妈妈怀着甄实的时候被主抓计划生育的妇联主任知道了，作为惩罚，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清空了。不然甄实就会被扼杀在胎盘里。爸爸也为此丢掉了正式工。意思是你破坏了国家政策，国家就要破坏你家的生活。大家小家都别好过了，这样就算是扯平了。现在呢国家又开放了二胎政策，说中国老龄化社会，将来中国老人没人养！甄爸爸听见这消息就会很正经的跟俩儿子说：“你爸文化不高，可比那些专家看的远啊。当年要不是我看得远，甄实也就不会养活这么大了。当年搞计划生育，不知道死了多少小孩儿了，这他妈的真是造孽啊。现在又来个鼓励生二胎，拉屎往回坐。真不是个人。毛毛（甄诚的女儿甄子楠）皮皮也都不大呢。你们衬年轻一人再要一个，我就乐意看着孙女孙子。”
俩儿子能理解甄爸爸的心思。从来都是说肯定要！别着急！可俩儿子媳妇儿准是跟打架是的认真：“就会说在要一个，得多少钱啊，养闺女还好点，再要个儿子还不累死我们！”甄爸爸也没屈服过：“你们就嘴硬，啥都顾自己舒坦了。想当初你爷四个儿子，俩闺女，我们哪个没养大。就会抬杠！”
周若琳会哄甄爸爸“爸，你们那时候那是什么年代呢？现在都啥年代了。您呢别给我们操心了。您老两口身体不闹毛病好好保养身体就够了！”高云总是大大咧咧的跟谭爸爸较真儿，双手一摊：“爸，你掏钱，我们就让你再抱个大孙子。”
这是没休止的争论，不能不争，还不能不劝。一家人都习惯了。
甄诚把饭桌摆好。甄爸爸旁边座的是毛毛，他拿起一个不锈钢的小盆儿，挑了三个大些的螃蟹和一把皮皮虾，然后递给甄妈妈说：“把这些给皮皮放冰箱去，明天把皮皮接回来，给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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