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聚会

母校聚会

我推掉了暑假期间所有的应酬，一门心思，回家看看！这是自十多年前接父母京城定居后第一次回故乡。提前跟铁哥们林子商量好，这次回去叫一些发小们小聚，地点选择在从小学读到初中毕业的母校，起初林子不赞成，在我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依我了。

下了飞机，立马坐上了林子事先联系好的出租车，我的心随着车子一路微微颠簸，激动着，兴奋着，忐忑着……

“近乡情更怯”，我极力压抑着内心奔腾的情绪，一路贪婪地看着家乡翻天覆地的巨变。终于进村了，虽不是当年模样，但对于方向我还是有记忆的，车子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路径直驶向学校方向。

近了，学校的大门早已不是斑驳厚重的木门了，钢筋大门虽然油漆有些剥落，但气派了不少。林子早已在门前等候，这小子跟视频里看到的一样帅，比我还高出约半头。一番激情拥抱后，互相给了对方一记重拳，相视一笑，一切似乎回到从前。

“林子，你小子总算出息啦，都当了咱村的最高领袖啦！”

“哪能跟你名牌大学的大教授比呀，我这是十八品芝麻官哩！”

说笑着，进了由铁链条链着仅容一个人通过的校门。

“他们一会就到，我先领你故地重游一番。”进了校门依旧是宽阔的操场，但硬化地板非那时的坑坑洼洼的跑道可比，想当初，有多少同学跑操时不小心栽过跟斗呀！斜穿过操场，一座气派的四层教学楼赫然在目。兴许是假期吧，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灰尘，不过，里面的物件还是清晰可见。崭新的桌椅板凳整齐排列，电脑，电子白板，投影设备，书柜，饮水机等设备一应俱全。现在城乡孩子的学习环境差距越来越小，可见国家对教育的扶持力度可谓大啊！

教学楼相对的是经过改造的教职工宿舍楼，东西相对的是学生宿舍楼跟餐厅，皆是一派簇新。

一条笔直的马路贯通南北，这是当年我们走了十年的路，只不过鸟枪换炮，由当年的砖路变成了水泥路。马路两旁的塔松蓬勃碧绿，月季姹紫嫣红。

我看着，啧啧赞叹着，林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随声附和着。

“老面（当初他们对我的昵称），快看，那是谁？”一个正修剪花木的花白头发的老者映入眼帘，我定睛细看，快步奔过去：“杜老师，杜老师！”我紧紧握住那双粗糙宽大的手，“老师，还记得我吗？”

杜老师眯着眼打量着我：“杨洋！是你吧？小样没大变，哈哈哈！”惊喜，但还是慢条斯理地。杜老师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性子慢说话也慢，这句说了那句还在酝酿，所以我们背后偷偷叫他“老慢”。但他的课讲得就是生动易懂，那时他带我们初二初三数学，不爱数学的同学都巴望着上数学课。我就是在那时爱上数学的，一路走来，数学一直是我的最爱，在大学，每每上我的数学课，教室里总是爆满。我的授课风格，受杜老师的影响巨大。

多年不见，杜老师苍老了不少，头发几近全白，眼睛似乎少了当年的神采，背也微驮，被我握住的手粗糙黧黑……我心里微微有点痛，岁月不饶人啊，我们大了，老师老了！

我们的聚会地点在学校餐厅，林子早已把学生用的长条桌并在一起，足够20人一起用餐。

一阵寒暄声中，发小们陆续来了。大饼，长河，李芳，桃子……嘻嘻哈哈一大群，把我和杜老师围在中间，时空的改变对我们的影响似乎不是很大的，不熟悉的容颜却能找到熟悉的情怀。

推杯换盏之间，不觉中心转移到李芳身上。言语间听出来，这位当年就颇有交际才能的班花，如今升任实验二中教学副校长。实验二中是近年来由政府扶持兴办的一所高标准初级中学，设施一流，招致小升初学生家长挤破头想把孩子送进这所高规格初中。连以前备受青睐的实验一中都有点坐了冷板凳的感觉……

当然，教育部门明文规定，招生严格执行划片招生，就近入学的原则。但家长现在对孩子的教育投资愈来愈舍得，他们一致认为，下面的学校不如城里的学校，而城里的学校当属实验二中。李芳最近可红啦，可忙啦，听说今天是从学校招生办逃出来的。

“我们学校可谓历经风雨，苦尽甘来呀！”中心人物李芳侃侃而谈，“刚建校那会儿，生源不行，但我们上下同心，拼搏三年后，成绩是低进高出，压倒了优生众多鼎鼎大名的一中呀！”一阵掌声，李芳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我们现在是绝对优势，乡镇学校就不用提了，小城四所大校，如今，都小菜一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个志得意满的女人，丝毫不顾及身边好几位也是教师的老同学脸上的阴霾，继续着她的演讲……再看看身边的杜老师，脸上却满是漠然。

“阿芳校长，那事就拜托你啦，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红木家具城老板宋哲凑到李芳面前。“哪里呀，举手之劳，不言谢！”听说宋哲儿子也是小升初，但他的门店不在实验二中服务区，所以他多次拜访李芳，还执意帮人家的新家换上了一套上好的红木家具。

林子叹了口气，附在我耳边说：“老面，也帮我在李芳面前美言美言，我闺女也要上初中啦！”我白了他一眼：“你干嘛不说，都是老同学，何况那时她还追过大蟀哥你呢！”“呸，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了顶事，还找你？”“估计我也不行，为啥不让上咱们母校呀？杜老师，还有张子萌他们不是都还在吗？他们可都鼎鼎大名的呀。”“唉，大家都说咱们学校不好，都想让孩子上城里的好学校。学校快办不下去了，去年才招了8个学生，今年估计够呛！”“啊？哦……”

李芳的“演讲”还在继续……

晚上，我留在学校，像上学时一样，非要跟杜老师挤一张床睡。月色如水，我和杜老师并排坐在国旗台上，我俩良久都不说话。唉！老师深深叹了口气，我把手搭在杜老师背上轻轻地拍着。

“可惜呀，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多的投资，就要被空置啦！其实这样的闲置校园多了，现在乡镇学校都不行啦，你三番五次上门招生，人家家长会说：‘不去，不去，你那烂学校，烂老师，别耽误了我娃！’我老了，烂老师就烂老师吧，只可惜了子萌他们，当年教得多好，成绩多好，到现在被说成烂老师……你说这叫啥事呀！”

我说不出话。李芳的高谈阔论，我并不以为然，我知道这些所谓一流学校，除了自己服务区学生外，还招走了全城拔尖的学生。但到最后这些尖子生都能上优秀线吗？结果毋庸置疑，肯定不会。我还知道，今年中考我们母校18个毕业生，上优秀线5人。但老百姓看到的是人家1000多毕业生上线185人，大家只关心分子不关心分母……

“呵呵，我退休前就守着这所校园，看看大门，修修花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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