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她全身沐浴着朦胧的月光,心里揣摩着通盘的情景。她仿佛看见他明白真正爱他时脸上流露的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还 仿佛听见他身她求婚时要说的那番话。
自然,那时她就得说,既然一个男人已经跟别的姑娘订婚,她便根本谈不上同他结婚了,不过他会坚持不放,最后她只得让自己说服了。于是他们决定当天下午逃到琼斯博罗去,并且——瞧,明天晚上这时候她也许已经是艾希礼·威尔克斯夫人了!
她这时索性翻身坐起来,双手紧抱着膝盖,一味神往地想象着,有好一会俨然做起艾希礼·威尔克斯夫人——艾希礼的新娘来了!接着,一丝凉意掠过她的心头。假如事情不照这个样子发展呢?假如艾希礼并不恳求她一起逃走呢?她断然把这个想法从心里推出去了。
现在我不去想它,她坚定地说。要是我现在就想到这一点,它便会推翻我的整套计划。没有任何理由不让事情按照我所要求的方式去发展——要是他爱我的话。 而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她抬起下巴,月光下闪烁着那双暗淡而带黑圈的眼睛。爱伦从没告诉过她愿望和实瑞是两件不同的事;生活也没教育过她捷足者不一定先登。 她躺在银白的月色*中怀着高涨的勇气,设想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出自一个16岁的姑娘,那时她已过惯了惬意的日子,认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失败,认为只要有一 件新的衣裳和一张清舶的面孔当武器,就能击溃命运!
早晨十点。那是暖和的四月天,金色*的陽光穿过宽大的窗户上的天蓝色*帷帘灿烂地照入思嘉的房间,使那些奶油色*墙壁都闪闪发亮,桃花心木家具也泛出葡萄酒一般深红的光辉,地板也像玻璃似的耀眼,让连沿着旧地毯的地方也洒满了灰色*光点。
空气里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佐治亚初夏的来临了,春季的高|潮恋恋不舍地让给比较炎热的气候了。芬芳柔和的暖意已注满房间,它饱含着种种花卉、刚抽枝叶 的树木和润温的新翻红土的香味。从窗口思嘉能看到沿着石子车道和两行水仙花和一丛丛像花裙子般纷披满地的黄茉莉在那里竞相怒放,争奇斗妍。模仿鸟和啊鸟为 争夺她窗下的一棵山茱萸又打了起来,在那里斗嘴,啊鸟的声音尖锐而昂扬,模仿鸟则娇柔而凄婉。
这般明朗的早晨常常总会把思嘉引到窗口,倚在窗棂上领略塔拉农场的花香鸟语。可是今天早晨她无暇欣赏旭日和蓝天,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匆匆掠过:谢谢老天 爷,总算没有下雨。她床上一个匣子里放着一件苹果绿的镶着淡褐色*边的纹绸舞衣,折叠得整整嬷嬷。这是准备带到十二橡树村去,等舞会开场时穿的,但是思嘉一 起见它便不由得耸了耸肩膀。如果她的计划成功,今晚她就用不着穿这件衣裳了。等不到舞会开始,她和艾希礼早就启程到琼斯博罗结婚去了。这是现在的麻烦—— 她穿什么衣裳参加野宴呢?
什么样的衣裳使她窈窕的身材更显得更为动人和最使艾希礼倾倒呢?从八点钟开始她一直在试衣裳,试一件丢一件,此刻又灰心又恼火,穿着镶边的宽松内裤,紧身布褡和三条波浪式的镶边布衬裙站在那里。那些被她舍弃的衣服成堆地丢在地板上、床上、椅子上,五彩缤纷,一起凌乱。
配有粉红长饰带的那件玫瑰红薄棉布衣裳很合身,可是去年夏天媚兰去十二橡树村时已经穿过了,她一定还 记得的,也许还 会提起呢。那件泡泡袖、花边领的黑羽缎衣裳同她白皙的皮肤十分相称,不过她穿在自上显得老成了一点。
思嘉瞅着她那16岁的面容,好像生怕看到皱纹和松驰的下巴肉似的。可千万不能在媚兰那娇嫩的姿色*前显得稳重和老气呀!那件淡紫色*的条纹细棉面的,配上 宽宽的镶边和网缘,倒是十分漂亮,可是这对她的身段很不合适。它最好配卡琳那种纤细的身材和淡漠的容貌,可思嘉觉得要是她穿起来便个女学生了。在媚兰那泰 然自若的姿态旁边,显得学生气可绝对不行呀!还 有一件绿方格丝纹绸的,饰着荷叶边,每条荷叶边都镶入一根绿色*鹅绒带子,这是最适合的,事实上是她最中意的 一件衣裳,因为它能叫她的眼睛显得黑一点,像绿宝石似的,只可惜紧身上衣的胸口部分有块显而易见的油渍。
当然,她可以把别针别在那上面,但眼尖的媚兰,可能会看出来。如今只剩下几件杂色*棉布的了,思嘉觉得这些都不够鲜丽,不适宜在野宴上穿。此外便是些舞 衣和她昨天穿过的那件绿衣布衫了。但这件花布衫是下午穿的衣服,不好在上午的野宴上派用场,因为它只有小小的泡袖,领口低得像牛舞衣呢。可是,除了这件 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好穿了。即使在上午穿这种袒胸露臂的衣服不怎么合适,但她并不怕将自己的脖子、臂膀和胸脯露出来。
站在镜前她扭着身子端详自己的身影,心想实在看不出浑身上下有何值得惋惜之处。她的脖子短,但浑圆可爱;两臂丰腴,也很动人。她的两个-乳-房被紧身褡撑 得隆然突起,非常可爱。她从来不用像大多数16岁的姑娘们那样,在胸衣的衬里中缝上小排小排的丝棉来使-乳-房显得更加丰满和曲线分明。她很高兴自己继承了爱 伦那纤细白嫩的双手和小巧玲珑的双足,并且希望还 能长到爱伦那样的身高,不过目前的高度已叫她很满意了。不能把腿显露出来,多可惜,她想着,一面提起衬裙 遗憾地打量宽松内裤里那双丰腴而白净的腿。她天生有这样两条腿呀!甚至连费耶特维尔学院的姑娘们也那样羡慕呢!至于谈到她的腰肢,在费耶特维尔,琼斯博 罗,或者所有三个县里,谁也没有她这样纤腰袅袅,令人着迷呢!
想到腰肢,她就又回到实际问题上来了。那件绿花布衫的腰围是17英寸,但嬷嬷却按照那析羽缎衣服把她的腰身作为18英寸来束了。嬷嬷本应该她束得更紧 紧的。她推开门一听,嬷嬷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下穿堂里轰轰震响,便连忙高声喊她,因为她知道这时爱伦正在薰腊间给厨子分配当天的食物,即使放声也不碍事。
有人以为俺会飞呢,嬷嬷抱怨着爬上楼来。她撅着跟走进屋里,那表情像是巴不得要跟谁打架似的。她那双又大又黑的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食 物,那是两只涂满黄油的大山芋、一摞淌着糖浆的荞麦面饼和一大片泡在肉汤里的火腿。一看见嬷嬷手上的东西,思嘉那颇为恼火的神气便立即变得非要大干一仗不 可了。她当时正忙着试衣裳,忘记了嬷嬷的铁硬规矩,即奥哈拉家的女孩子动身去赴宴会之前,必须先在家里把肚子填得满满的,这样她们在宴会上就吃不下什么 了。
我不吃,这没有用。你索性*它拿回厨房去吧。嬷嬷把托盘放到桌上,然后两手叉腰,摆出一副架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