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逢到放假,我都跟姥姥姥爷待在昆明的家里,在家看一整个暑期的电影和书。妈妈在大理开了一家客栈,客栈的位置很好,在洱海边上,我以前很喜欢去那里度暑假,后来就不喜欢了。因为有一年媒体在电视上推荐过这家客栈,从那以后客栈就变得热闹起来,妈妈也很少回昆明来。常常会有一些名人过来度假,我不喜欢这些人,但有一个例外。
妈妈问我要不要去大理,我说不去,她说林训过两天要过去,我说:好,你给我买车票。
客栈有三层,每一层有两套房是整面落地窗朝海的,暑假是旺季,朝海的套房很早就预留的,但会留出一间给临时来入住的特殊人物,一般留出的这套房的房费也会高出很多倍。到了客栈,妈妈把我的行李和书包放在这间预留的套房里,我很惊讶,因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想也许是因为她觉得作为母亲忙于生意有愧于我,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吧。谁知道呢,我从来想不透她在想什么。
早晨,一阵呼啦啦的拉窗帘声,一束微波粼粼的亮光照在我眼睛上,我惺忪着眼睛坐起身,妈妈站在落地窗前,梳理披散着的头发。我眯着眼睛看她,挺拔的脊背,平滑的腰身,在阳光下泛着明媚的光。我觉得她很陌生,用男人的眼光来看她应该也是美丽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爸爸抛弃。我一惹姥姥生气,她就总说我像爸爸,没心没肺。
妈妈一整天都很开心,走路都是欢快的,我想应该跟林训的即将到来有关。妈妈去菜市买了大包小包的鸡鸭鱼菜回来,又跟店里雇的那两个年轻男女一起,把烧烤架抬到水上的天台上。
林训出书一直很勤快,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出了新书了。可今年他的新书还没音信,我猜想他是因着什么事耽搁了。等他傍晚踏入客栈大门的一刻,我就恍然大悟了,原来他是谈恋爱了。
他牵着一个姑娘进来的时候,我期待了许久的心情突然惆怅了起来,像是一个飞起来的气球软趴趴地漂在水上。妈妈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看着她,早上看到的明媚也黯淡了下去。我失落的原因兴许是因为找到了阻碍林训写书的罪魁祸首,作为作家的粉丝,这种失落应当是情理之中的吧?可妈妈沮丧的原因是什么呢?
妈妈邀请了很多人聚餐,晚上的客栈热闹非凡,有歌手坐在吧台弹唱民谣,歌词里总也离不开草原和姑娘,其他人在喝酒吃烤肉,服务生周姐姐给我调了一杯水果茶,我倒更情愿叫她周阿姨。林训一只手揽着他女朋友,一只手抽出来喝酒。那个女人一只手抱着胸,一只手擎着烟,手指修长白皙,红色指甲油让我浮想起风尘女人。林训的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大拇指不停的摩挲着,我放在手机上的大拇指也一样节奏地摩挲着。
妈妈像暴露秘密一样说我无论走到哪里背包里一定会放一本林训的书,一群人怂恿着要打赌,服务员周阿姨就去检查我的背包,果然有一本,那是我还没看完的。我很生气,不是生气人们不尊重我的隐私,而是生气妈妈用我作为幌子来博取跟林训的话题。我还不太会掩饰我的情绪,林训见我生气,就拉了我坐在他旁边,他揉着我的头发安慰我,就像我常常揉金毛毛茸茸的头一样。我要是穿个吊带,他会不会也用他的大拇指摩挲我的肩膀?
林训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我知道那是女士香烟的味道,有股甜腻的味道,妈妈经常会抽这种烟,我有一次躲在洗手间偷偷点着抽了一口,淡淡的甜腻,也不呛口,没什么感觉,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们喜欢抽这种烟。我瞄着林训怀里的那个女人,她的脖颈很白,他们刚才的空隙一定偷偷接吻了,我想。
“你不写书是因为谈恋爱的原因吗?”我趴在桌子上在他酒杯上轻轻抿一口。
他笑笑说:“只有你才惦记着我写不写书。”他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不是,我是因为没有灵感才谈恋爱的。”他的呼吸打在我耳朵上,我想起书里的情事描写,想着他可以把呼吸吹向任何一个女人的耳朵,比如长大后的我。
我看了看那个擎着烟的女人,冲他一笑,又抿了一口他的酒,想起他书里曾经说过只有文字才是他终身的恋人。女人和爱情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他接近写作的幌子,好在那个女人并不知道,又或者她也有她的幌子。
妈妈跟林训说我是个叛逆的女孩,只有他来的时候我才会恢复一个少女本该有的娴静。我盯着桌子上放着的女士香烟,压抑着自己的手不伸向它。我是妈妈接近林训的幌子,我想。
我拿着酒杯晃动着,水果的色彩斑澜,大人们都醉了,醉在酒里,烟雾里,或者幌子里。只有我是清醒的,果汁是不醉人的,我一个一个地看着酒杯中人们的倒影,虚幻迷离。我打算明天买票回昆明。
一元小说训练营 115 刺猬格Teetee 毕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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