幌子

作者: 尘戈 | 来源:发表于2018-03-17 21:12 被阅读0次

     太阳已高高地挂在天上,哑子还直坐在那里,一如早上时的姿势不曾变过。面无表情,似乎和这个世界早已结下几世的梁子,看破这个世界的谎言和喧嚣。不过也是真的是这样,反正他什么都听不见也说不出。

     哑子的身后,那是一片绵延不断的山,高低起伏,点缀着些绿油油的庄稼,周围漫山遍野疯长的杂草和高高矮矮的树。

    要是往常,哑子早就翻了几个转身了,哑子喜欢早上的清冽空气和滚亮的露珠儿。只要是无雨的早晨,哑子不无例外地往山上瞎走一场,瞅瞅山上的四时光景。这个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就像早上起来睁开眼睛一样自然和习惯。但现在他好像忘了, 不,他应该是两天前就开始忘了,因为哑子的伙伴哨儿不见了。


    还记得哨儿第一次来他家时,就摇着尾吧一直围着他转圈,亲热的像个老朋友。哑子自然满心欢喜,难得有谁跟他这么近乎和热情过。由于哑子打小就语言不通,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和手势勉强进行沟通。尽管他每次都掏心掏肺,手舞足蹈地想和别人分享些什么,但别人都似懂非懂,还对他摆摆手,用那种别样的神情笑着他。似乎是说这有啥稀奇,懒得和你解释,甚至连他父母平日都很少搭理他。

    但哨儿不一样,哨儿似乎和他有心灵感应,哑子去哪里哨儿就跟着去哪里,他站着,它也站着,他坐着,它也跟着坐下,他挥挥手,它就摇摇尾,哑子分它一口饭,它就欢腾地摇着尾巴又跳又亲的,哑子喜欢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因为哑子吹个哨子,哨儿就马上就出现眼前了,所以就哑子干脆在心里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哨儿。

    早些天村长来过哑子家,说起村长,哑子很不喜欢他。村长头发总是梳的根根整整的,如同地里的韭菜一样顺搭着,走路时两手经常背在后面,最可恨的是他嘴里老是叼着一支烟,因为总有人点头哈腰给他递烟。这不,连自己一向不抽烟的爹也给村长递上一支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烟,哑子的娘忙不迭地端茶送水。只有哑子漠不关心,坐在院前的石凳上离得远远地,只是偶尔带着厌恶的表情瞟几眼。

    平常他瞟村长,村长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但那次不一样,村长转头看了他好几眼,还用手指了哨儿,伴随着腾腾的烟圈,嘴皮如算盘上下不停地拨动着,接着父亲也看过来了,只是嘴巴张了张,又看了看哑子,然后又闭上了。只见村长似乎越说越激动,甚至烟气和唾沫星子几乎都喷上了哑子父亲的脸。但哑子的父亲似乎也未曾闻,低头搓着手...哑子看不下去了,吹着口哨,带着哨儿离家去山上了。

    晚上回到家,父亲蹲下来把哨儿摸了又摸。哨儿受宠若惊地树立在那里,尾巴也失去了节奏地摇着。哑子警觉起来,父亲从来对哨儿都是爱理不答的,喂食都没喂几次,今儿这么反常的举动,肯定跟今天村长来这有关。他想了又想,最近看到村上好像贴了什么告示,哑子少年时曾也跟一个老教师识得几个字,认上面写预防什么狂犬病,要进行一次清理。哑子完全没放心上,哨儿早已和他生活一起快五个年头,从来没有对陌生人露过牙齿,撒开小腿跑的那个快的,哑子看哨儿比其他人都还要正常和健康哩。


    昨日天刚泛白,哑子便唤了哨儿准备去上山,出门时正碰着哑子爹。哑子爹也不说话,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整来的绳子,弯腰按着哨儿就给套了上去,哨儿哪曾见过这绳扣儿的,惊恐地想躲避,可哪挣得脱哑子爹的手。

    等哑子反映过来,他爹已牵着哨儿往村口走去。哨儿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安,四脚死刨着地面,竟眼泪汪汪地回头望向哑子,哑子顿时急了,跨步赶上前挡住父亲,眼睛盯着父亲。

    哑子爹吼道:“”挡啥子?一边去!“ 哑子似乎不闻,丝毫不肯退让。哑子他爹无奈,跟哑子比划着只是牵出去走走等下就回来。哑子哪里肯信,两手叉开,一个劲地摇头。哑子爹无奈,只得绕道而行。哑子一见,犟脾气马上就上来了,扑倒在地,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抱着哨儿。哑子双通红,就像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哑子爹大怒,举起手来就要打,却停留在半空中,良久,嘴里崩出:“逆子啊”。大跺了一脚,然后撒开绳子摇了摇头就走向村口。

    哑子见爹走远,才松了口气,马上把哨儿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哨儿也凑着哑子一个劲地伸舌亲着哑子的手和脸,还未干的眼泪也滴在哑子的手上。哑子紧紧地抱着哨儿的,哨儿眨巴着眼睛,吐着舌头喘气,似乎都在庆幸这场劫后余生。

    午饭时分,哑子的父亲扔了块肉给哨儿。哑子惦着早上的事,扭着头,哨儿居然也装做不闻不看。等哑子快吃完时,发现哨儿居然竖着耳朵,张大嘴巴露出凶牙一张一合的。

    哑子正疑惑着,一股熟悉的烟味传了过来,哑子马上意识到不妙,马上丢碗筷,便要带着哨儿出去。

    果然,只见村长竟带了几个人已经到了门口,后面两个人拿着长长的铁钩。村长把哑子给拦住了,哑子只得做手势要哨儿跑,可是哪里还跑的了,哑子父母早已把后门关严,前门挡满那拿钩子和套子的人。哑子瞬时明白这是个圈套,狠狠地看着父亲,父亲也不看他,只顾把着门口。

    村长吧嗒一口烟后,不急不忙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哑子嫌他烟味重,后退一步,村长把纸展平后,递给哑子,哑子只好凑近,一看竟是那张告示。村长特意用被烟熏黄食指一直点着下面的落款章字,强调这是镇里上头的规定的。哑子哪里还看的下去,不知是给烟给熏着了,一时头晕脑胀,毫无头绪。

    哨儿见哑子也无法再替他解脱,心急如焚,在屋里一圈一圈地兜着,似乎在寻找一丝可逃脱的空隙。

    村长抽完手里的烟,把哑子拉开到一边,哑子呆呆地被拉着呛着走了几步。村长大喊了一声,“动手吧”。那几个拿钩子和套子的人慢慢举着着钩子移向屋里,哨儿瞅不见哑子的身影,又见空间围的越来越来越小,黑影重重,哪还有其它思想。抬头望见门上窗户还有些光亮,便奋力一跃,想飞越过去。可那拿钩子的人早已准备好,用手一扬,刚好钩子勾住哨儿的腰,哨儿幽怨地“呜“”了一声,只见血已经涌了出来了,哨儿顿时跌落在地,那套子马上接着而来,牢牢套住整个身体,哪里还动弹的了。

    村长见已经哨儿已落套,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大笑挥挥手说:“好好好,收工回村”。还不忘收了哑子手里的告示,跟着打狗队拖着哨儿,慢慢地踱着回去了。只留下一脸木然惊呆的哑子,哑子望着地上的一滩血,双手捂着头,蹲在地上。

    夜幕降临,也不知过了多久,哑子开始慢慢撑着站了起来。一脸茫然地摸向村口,他想着哨儿,怎么的也得向这个老伙伴告个别呢。

    他走向村长家门口,远远地村长正在吃饭,和今天那几个下钩下套的人,他发现居然还有自己的父亲也坐在席上。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吃的大口吐着骨头,不一会儿村长看见了,似乎一惊,继而马上笑眯眯地向他招手要他过来一起吃。父亲则怒目圆瞪,摆手示意哑子回去。哑子愣了一会,忽然猛地一下明白了,怒冲冲地跑向厨房,果然只见散落一地的狗皮,哨儿的头还搁在灶头上,一双眼睛悲怆地望着他,哑子顿时瘫坐在地上......


    天又黑了,哑子似乎看到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黑影,正在山头上跑着。他用手指放在嘴边,不由地吹了一个哨子,感受着气流从指间的震动。那黑影明显也感应到了,正跳跃着摇着尾巴呢,哑子一步一声哨子朝着山上走去......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幌子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bepjq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