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简友广场散文
《拾年》:母亲的工作

《拾年》:母亲的工作

作者: 活成理想中的样子 | 来源:发表于2023-03-28 22:14 被阅读0次

    刚到部队时,母亲没有工作,主要精力都花在家务上,操持着一家人的柴米油盐、温饱冷暖。

    为了给军人的日常生活提供便利,也为了给军人家属创造就业机会,部队里提供了一些工作岗位,例如餐厅、商店、旅店等,军人家属可以两三个人一起把一个项目承包下来负责经营,盈亏自负。

    大约在我五六岁时,母亲跟两个家属一起申请了旅店的经营,这算是母亲在新疆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了。

    旅店是在兵团外面,招待的主要是一些沿途跑运输的货车司机。旅店其实很简陋,一进大门的左手边就是登记处,办理入住/退房手续,由于旅客基本都是货车司机,因此旅店的中央是一大片停车场,停车场的旁边有一排大约8间平房,就是旅客的房间,每个房间里4个床位。因此旅店住满的情况下也就是30人左右,算不上很大的店。

    母亲和其他几位家属轮流上班,有时也会值夜班,日常就是负责登记旅客的信息、洗换床单被罩。有时旅店会住满旅客,其实也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

    据母亲回忆,每当她值夜班时,其实会有些害怕。一个女人,每天面对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男司机,难免会有一些不安全感。为了不孤单,也为了壮胆,母亲时常带着我一起值夜班。

    旅店的工作持续了1年,大约赚了1万多元,这在当年已经算是不错的收入了。第二年母亲申请换了一份工作,跟一个军人家属合伙开商店。商店就在旅店的边上,中间隔着一家药店。

    开商店又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需要进货、理货、卖货、开发票、盘点、纳税等。商店里玲琅满目,种类着实不少:糖烟酒作为基础的消费品就不用说了,另外还有军用大衣、军用皮鞋、保暖衣裤、茶壶、水杯、洗漱用品、油盐酱醋等。

    那时还没有超市的概念,都是这种百货商店。商店里摆着两个透明的橱窗,里面是各类商品,橱窗背后还有两个大的货架,货架上也摆满了商品。顾客进来买东西,有时会在柜台前浏览商品,熟客则会直接要想买的东西,母亲就拿给他,然后收钱、找钱。那时都是现金交易,商店里有一个铁皮做的钱箱,里面有大大小小的一堆纸币。

    商店早上10点开门,一直开到晚上10点关门。商店有一个门和一扇窗户,为了安全,窗户外有一层挡板,每天早上开门时,把挡板一块一块的卸下来,温暖的阳光就照射进来;晚上关门时,再把挡板一块一块的装上去。

    商店的门口是两条马路,跑着来往的车辆。马路的对面是一排歌厅、饭店。歌厅、饭店的老板时常过来整箱整箱的买矿泉水、啤酒、饮料。时间长了跟那些老板熟悉了,也能赊账,每次来拿了东西就走,每隔一段时间统一付钱。

    一到晚上,马路对面就变成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景象。歌厅的音乐连绵不绝,时不时传来某位大哥《涛声依旧》、《吻别》、《水手》、《纤夫的爱》的歌声。

    第二年,在熟悉了所有的经营环节后,母亲独自一人承包了整个商店,这下变得更忙碌了。一个商店,几百种不同的商品,每天起早贪黑,要同时兼顾进货、理货、卖货、盘点等繁杂的事情,都是母亲一个人,我现在想来都觉得母亲很能吃苦。我到现在还记得,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周末的一天关门,带上我去县城里进货,仔细打量、货比三家,一次进很多种类的货,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公交车回来。

    虽然操劳,但是能由此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母亲也从未抱怨,反而终日的辛苦工作给了她充实和幸福的感觉。

    从此,我每天放学后,就回到商店,趴在柜台上写作业。写完作业,我会到马路对面的一个维吾尔大叔的烧烤摊前,吃5串羊肉串,1块钱一串,肉是提前腌制好的,非常美味。

    一开始,商店里是不住人的,晚上关店后就回家住。直到有一天,有小偷从商店的外面凿穿了墙,想要偷里面的商品,幸好隔壁药店的邻居发现后及时打电话给我们,并赶跑了窃贼。从那以后,老家的小叔就过来帮我们看店,店里的东西得以保全。

    母亲为人和善,也从不卖假冒伪劣商品,因此有很多人都喜欢到母亲的店里买东西。母亲紧跟潮流:当电话机开始流行的时候,她在商店里安装了一部电话作为公用电话,那时打一个电话的花销还是挺高的(座机费1元,市话每分钟1元,长途每分钟2元);母亲还进来了不同款式的女士丝袜、裤袜,引来附近不少年轻女孩的青睐;后来母亲还买了一台冰柜,开始卖雪糕和冷饮。一年下来,能赚大约2万块钱。

    按理说,母亲自己开的商店,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无比的幸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疼母亲,也许是对那些昂贵的零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我很少拿商店的零食吃。即使吃,也是挑便宜的吃。譬如泡泡糖有比巴卜牌的,卖两毛钱一个,还有另外一种不知名的卖一毛钱一个,我通常会吃一毛钱一个的。再比如那时最高端的雪糕要属伊利火炬,卖5块钱一个,而我通常会吃5毛钱一块的冰棍。

    母亲自己开店期间,由于实在是太忙了,平时很少有时间给我做饭,而父亲又不做饭,因此后来有一段时间父母便让我放学回来后到一个同学家去写作业、吃晚饭。我那时很害羞,饭桌上难免有些拘束,也不太敢夹菜,有时叔叔阿姨劝我时才夹几筷子。

    即便母亲忙着开店,父亲也要上班,他们日常没有过多的时间来管我,但是我自那时起一直有着良好的学习习惯。我后来想,很可能是自己畏惧权威:在家里我不敢违拗父母,向来顺从;在学校我更不敢违背老师的意志,因此总是上课专心听讲,放学后认真完成作业。就这样,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也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乖孩子。

    也是那段时间,母亲由于忙着自己的事,也不太顾得上家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减少了很多,矛盾似乎也减少了很多。而我闲暇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商店里,跟父亲接触的也越来越少,彼此间也有些疏远。

    我当下很理解母亲当时的选择。90年代,正是改革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人们的思维也活络起来,想方设法去多赚些钱改善家庭的生活,父母又都来自农村,自然很珍惜那时的机遇。

    1998年,父亲要从部队转业回老家,母亲的这份事业也不能继续了。而我直到现在似乎还能嗅到商店里混杂着各种糖果、白酒、烟草和调料的熟悉味道,也怀念维吾尔大叔的烤羊肉串。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拾年》:母亲的工作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bdrard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