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与乡村

象我们这些从小在乡村长大的人，总有一种无法割舍的乡村情结吧？

说到乡愁，在城里长大的人只是一种短期逗留的美感，因为与自然亲近的乡村场景、质朴的乡村生活、浓郁地方特色的乡村风俗会带来一种新的体验。所以乡村的衰败与变异，他们没有骨子里的痛惜。

但我们就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我们的童年与少年都是在乡村里度过的。我们的父辈、兄弟姐妹、四六亲九眷也都有着共同的生活方式，我们熟悉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了解大山、溪河、树林、花草、庄稼、鱼虾、猪牛鸡狗的习性，在晒场、水塘、石桥、田塍、地头玩耍劳动，在同一所乡村学校里就读，在乡土俚语、神鬼故事、宗祠家谱里体悟道理。我们的痛苦与快乐都与乡村息息相关，在我们的血液里永远流淌着乡村的细胞。

然而，我们所熟悉的乡村正在发生着深刻的改变。

先是乡村人口的锐减。因为工业化与城市化的仍然推进，乡村的人口被彻底淘空了（当然春节几天假期可能是个例外），农村无农人正在渐渐变成现实，青壮年基本上被吸到城市里去了，虽然许多农民工也在老家造了新的房子，但一年到头也住不上几天，空置率奇高，空壳村现象比较普遍，农村房子闲置数量惊人。个别村虽然节假日来找乡愁的游客不少，但平时除了留守老人，仍然冷清异常。加上年青人生育意愿低下，农村青年也不愿生养二孩。人口的衰减，意味着村落的消亡，中国每年有多少村庄正处于消失的进程？当这批比我们早一辈的老人们故去之后，将靠谁来守望我们的乡村？没有青年扎根乡村，乡村振兴将永远只是理想。

然后是乡村建筑的消失。传统村居正急剧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城镇化的建筑材料与建筑风格，大一统与平整划一的简单设计取代传统的因势建村的丰富性，高度过超，间距不足，没有乡村院子成为通病，水泥路代替石子路，人工草坪大量铺栽，简而言之，农村正变得不象农村，与周边山体、地势、风貌不协调的状况愈来愈多。

再是传统乡村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农业项目公司化是一种潮流，但潜在风险很高，农作物的种苗也越来越缺少多样性，尤其资本链条断裂造成项目半拉子的案例也非常多。你吃的粮食的“土味”是不是越来越少？土地污染情况不容乐观，农作物种植与农产品的安全性无法有效保障。农村畜牧养殖也变成专场化，走到村里，干净是干净多了，但是以前的鸡鸭牛羊狗成群穿村而过的情形都不见了，你已听不到动物们的声响了。我观察到一个现象，就是农村人也现在也不愿意种多种多样的菜果了，因为物流方便，反正有人会从将肉蔬运输到村里来销售。也许将来每个人吃的都是公司专业化基地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农产品？

农村文化的衰弱也难以扭转。虽然在力推文化礼堂，年年在送戏下乡、送书下乡，但是农村文化礼堂大部分时间都闲置着，因为村里没什么人，你怎么去用它呢？没有人，没有农村年青人参与，就无法让农村文化真正繁荣起来，没有乡村人自己进行创作、表演与推动，就不会有地道的乡村味。在走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过程中，我有一个强烈感受，就是这些传人们年事已高，而他的独特的非物质文化技艺却面临着后继乏人甚至无人继承的窘迫境地。

“唉，我想找徒弟，可没人愿意学啊”。诸君可愿意去学否？

乡愁与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