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散文《爱》中
一个十五六岁的乡村女孩,
在一个春天的晚上,
在后门口的桃树下,
遇到对门住的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男孩子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再说
两人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了
在女孩子经历了无数的磨难之后,在老了的时候
还记得从前那次相遇
常常说起那个春天的晚上
在后门口的桃树下
那个年轻人。
我们这代人有幸也享受过
这种单纯的嫩芽般的
美好的爱的感觉。
曾经花积攒多时的五元“巨款“
买个礼物给喜欢的女生
但最终因为缺乏勇气而放弃
曾经算好时间守在家里的平台上
只为了能够看路过的她一眼
曾经每天两次跟一个她相对而行
每次两人都低头而过
但最终总会在各自的街角回头相望
曾经按耐不住写了一封情书
但得到的回信是原信退回
另加一句:我不认识你。
很傻,但都很可爱。
恋爱中,两人吃一个肉串
瘦的归她,肥的归他
当她想肥瘦兼吃时
瘦的归她,肥的,嗯,也归她。
两人吃葡萄,
他吃小颗的,给她大颗的
偶尔发现他想偷吃一颗大的
她撅嘴抗议,夺过来时发现
皮上有点坏,于是再塞回他嘴里
两人吃冰棍儿,两色的
他爱吃奶油,吃下面
她爱吃巧克力,吃上面
最后在交融处,二者合一。
这种爱的乐趣对在高档牛排馆里
正襟危坐高谈阔论,
满嘴房子车子票子的男女
遥不可及。
随着年龄的增长,
婚姻进入到某种进程时
可能会出现马尔克斯在《活着为了讲述》中的这个结果:
“一天,妈妈突然怀旧起来,坐在钢琴前弹奏恋爱时那首著名的华尔兹舞曲《当舞会结束》。
爸爸为了增添浪漫情调
取出尘封已久的小提琴—
尽管少了根弦—与她合奏
妈妈很快融入了
他浪漫清晨的风格之中
超水平发挥
直到她满心欢喜地抬起头
看见他已经泪水盈眶
你在想谁?妈妈问得太天真
想你和我初次合奏此曲的情景
妈妈突然怒不可遏
两只拳头砸在琴键上
天啊,你从来没跟我合奏过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
到底跟谁?你心里清楚!
结果,全家上下目瞪口呆
恩里克和我,吓得躲进了床底
阿伊达逃去了邻居家
玛尔戈特突发高烧,
说了三天三夜的胡话。”
残酷,就像我们身边的树,
从春天的嫩芽到夏日的茂盛,
接下来的就是深秋的萧瑟
和冬日的凋敝,还好,
总是还有来年可盼
但日子,就这样,缓缓地流去。
感情其实就在大家的身边,
只是经常被我们忽略
因为它是一点一滴的细节
细到粗心人和麻木者很容易
视而不见。
如果你觉得自己老了
对这些爱的细节不屑一顾
称之为小孩子的把戏
那你就真的老了
老得无可救药。
细腻的情感是天予的礼物
跟年龄、学历、财富无关
帕慕克的小说《我的名字叫红》中
一个不识字的女人
请人读写给自己的情书
当听到最触动心灵的关键字时
赶忙问是哪几个字
然后反复地端详那几个
陌生的线条,对她来说那就是
天下最美的图画,是她的天堂。
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它的分界线,就是懂得与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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