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一嘟噜

作者: 行吟斯基 | 来源:发表于2018-09-03 19:31 被阅读559次

苹果一嘟噜
笔记本
嘟嘟噜
嘟噜子
啦啦啦
收藏丨一只嘟噜瓶见证的元祐四年
嘟嘟噜嘟嘟
嘟嘟噜噜
逮嘟噜子
吃货的烦恼

苹果一嘟噜

花园，校园，古代那样可听见诵书声的庭院，还有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树园子，除了这些，酒中苑还是个果园。

有一回读池莉的散文，说，她把女儿送到了英国的中学里。那个校园迷住了她们母女两个，就因为，随便躺在校园草坪上，树上的苹果咕咚一声，会砸在你头顶上，想吃就吃。这时候，任何一个学子的母亲，都会想，嗯，说不上，这只苹果，就会敲开一只属于我们家血统的牛顿脑瓜。

苹果一嘟噜

羡慕池莉的时候，其实，我们酒中苑的果园，已经开放。好多男孩子偷偷摸摸，尝试着摘一个果子来吃。那种偷食禁果的表情，其实是人类最基本的样子。亚当和夏娃就那么可爱。要是他两个大好男女面对鲜嫩的果子不垂涎三尺，食指大动，蠢蠢欲动，心痒难耐，忍不住要下手，那他们就是庙里面的土偶木梗，板着个道德经的脸，我望见，会崇敬，会畏惧，会规规矩矩，但不会觉得可爱。是个人，就会望着鲜嫩的果子，想要攀一攀枝头。所以亚当夏娃，从冷冰冰的天上阆苑，来到了热乎乎、一地土的人间。

这些年，大家伙都热衷于手里拿个乔布斯的手机，苹果牌嘛。可有一回问学生，干嘛那个商标上的苹果让人啃了一口？少年们有点茫然。也有机灵鬼想到了“尝试”这个词儿。我问他为什么，他想起来的也是乔布斯。我追问，他就想起了牛顿，那个让苹果敲开了脑壳里边的伟大启示的家伙。我再问，他又茫然了——到底，娃娃的课本上没有《圣经》选段。我们的课本上，一说苹果，桃子，哈密瓜，就要逼着孩子们，说说“农民伯伯"这个他们在日常生活里从不使用的词儿。就要让他们感谢劳动的汗水。小学老师要是能顺荐儿逼着孩子们背出“汗滴禾下土”，眉花眼笑，好像教育的理想已经实现。哈哈，这些，也可爱。

苹果一嘟噜

我爱走野路子，有回出版社约我写一本书，向广大人民教师介绍一下读书的经验。我就在里边掺和了一篇我读《圣经》的体会，文字校对是一个老北大的毕业生，他看了这一段儿，很紧张。一面赞扬我的文笔，把我安抚住，一面就苦口婆心，劝我删掉那一段。他那种如履薄冰的样子，也很可爱。人们兴奋，欢乐，自由，都好看，都是人的样子嘛。人们紧张，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好像天上随时会掉一个鸡蛋要砸破脑袋，这样子，也是人的样子。仔细欣赏，还是好看。

一面欣赏这些好看，嘻嘻哈哈，一面呢，除了“粒粒皆辛苦”，我还是愿意对着苹果，想想牛顿那个精灵鬼怪的家伙，想想乔布斯那咔嚓咬了一口的过瘾表情。其实这些个面对苹果的表情，不应该光是昂格鲁·萨克逊民族的专利。咱们的女娲补天的时候，还是个采集野果野种子的野人，不知道咔嚓咔嚓吃了多少野苹果，把个胆子就吃大了，把一颗心就吃野啦，然后呢，看老天爷开了窟窿，想都没想，就搬了地下的五彩石头去补。女娲肯定是牛顿和乔布斯的老奶奶。而乔布斯和牛顿呢，他们的血管里流的，一定有女娲那一股子野里野气的血脉。从古到今，精灵鬼怪，胆大妄为，不甘心憋住自己的聪明，见了苹果就敢咬上一口，这种性子，是那些人类中一流牛人的一脉众传。好看的人各有各的好看，难看的家伙都是一样的难看——呆头呆脑，死板，一说啥都要想想秦始皇怎么教导的，一说蒋委员长的名字，咔嚓，两条后腿并拢，两个脚后跟子强烈碰撞，腰杆子上一下子注入了钢筋水泥，好像这么立正，敬礼，委员长就能提拔他当个副委员长。

苹果一嘟噜

你看，望着酒中苑的苹果，一嘟噜一嘟噜挂在那儿，我都想了些什么呀，乱七八糟的。看来女娲的野性，我也是有份儿的。

现在，酒中的女学生，也随便摘桃子和梨，嘻嘻哈哈，笑得厉害，隔叶黄鹂花底滑，好听。这一方青纱帐硕果满枝，想吃就吃，谁管你？吃也吃不完。地上也落果颗颗。要是都捡起来，用衣服大襟擦一擦，啃，嚼，酸倒牙，甜得开心开眉，更好。我还是喜欢少年们吃得喜欢，摘一个吃一个，吃多少摘多少。不贪，不想着都摘回自己家，不猴急，不甚在意，安闲自在。

苹果一嘟噜

小时候，文革后的七十年代吧，我们在阿克塞老电影院，看“打仗电影”之前，要放“新闻简报”，演大寨，演西哈努克亲王在中国的人民公社花果园“亲切访问”。亲王永远挂着漂亮白嫩的微笑，领着他的莫尼克公主，领受“兄弟般的中国人民社会主义建设伟大成就”。镜头摇过去，一树树红苹果，一堆堆黄香梨，艳丽诱人。我们没座位，爬在舞台沿上近距离仰望屏幕上的大苹果，噢哟，噢哟，一次次惊叫。心里胡想：要是翻墙头，进入一个大寨果园，大吃一场，天哪……，那时节，乔布斯的苹果，怎会只啃一口？一筐我也吃得下。

现在我来了。酒中苑果园，绿茸茸草地，阳光投射了树的影子，横斜如画。喜鹊在头顶咔咔咔，叫得欢。四下安和。树杈间，绿滚滚的果子，一挂，一挂，又一挂，富足得要命。大树芬芳轻摇，满目丰盈贡奉。伊甸园在我身边，我就在天堂花园。这当儿，应该学一只鸟儿，翅膀一扇，飞上枝头，放开喉咙，好好唱唱歌。